没人是蠢蛋。
利益受损是一回事,命又是一回事。
朱厚照有兵有将,杀气腾腾。
他不介意地方造反。
你敢反,他就敢灭你九族。
一个真的会杀人的皇帝,一个兵马具有,粮草充足的皇帝,是真的不在乎你造反。
因为没你一个,地方不是不会运转。
皇帝一样能直接安排人接管基层,而且对于皇帝身边的利益团体而言,这简直是好事。
更重要一点,朱厚照和大明历代皇帝不一样,他要通过开发边区来纾解基本盘人口过剩的问题。
开发边区不容易,但只要运作好,战争也是能挣钱的。
总之,伴随着西宁这边彼此利益冲突和思考之下,最终所有人目光投向了会宁伯李玑。
希望他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李玑被盯着无奈道:“此事,就等待陛下的处置吧。我们别无选择。”
“可是……”
“最差无非丢掉基业,但我们的世袭爵禄还在,还有重新起家的机会。倘若现在造反,正好给足了理由,到时候就不是掉脑袋这么简单了。今上明显和历代皇帝不一样,今上对于地方的态度是,梳理,替换。土地,将不会成为根基理由。”
李玑对于朝堂局势还是有所了解的:“半年前,魏国公畏罪自杀,被陛下直接废掉,整个大明牵连了多少勋贵官员?你我难道看不出来吗?”
众人抿唇。
最终不言。
如李玑所言。
朱厚照才是决定这一切的人。
西宁只能听话,要是敢反,朱厚照肯定很开心带兵过来。
因为直接干掉你,还能不用花钱给恩赏,顺道还能捞一大笔。
要知道,西宁作为入藏通道的重要位置,河西走廊节点之一,每年光是抽水,那都是有目共睹的富庶。
他们这些家伙积存了多少钱?
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于是现在,他们就等着后续。
思源看他们不出来,也就继续编户齐民,检地处理人口。
等到四月中旬,皇帝的使者,终于来了。
看到来者,思源微微一愣:“黎天恩,你怎么来?”
“来替你收拾烂摊子。”说话的是个与思源差不多大的青年。
祖籍安南国的青年,黑黑瘦瘦,但是很高大。
足有一米八八。
他的家族祖上是安南国前黎政权的宗室,后来因为激烈的内斗,祖宗一路迁徙进广西。
因为朝廷调集狼兵,黎天恩父祖入伍,随军北上。
最后定居在辽东镇。
朱厚照早年迁四镇入京营的时候,他也随军进来。
思源与黎天恩同年同月同日生,可以说十分的有缘。
因此两人在朱厚照一堆义子堆中,脾性相投,朱厚照安排他来处理思源惹出的事情,也是为了安抚思源。
省得这小子脑袋发昏,砍了使者。
“那陛下怎么处理我?”思源有点紧张。
他现在脑袋清楚了,也知道自己犯下的错是可大可小。
朱厚照要是不能容忍他,那他这辈子就完了。
“能怎么办?各打八十大板,功过相抵了。”黎天恩苦笑道,“你呢,回头带着军队,走茶马古道,直接进入乌斯藏。
将三位法王、五位佛王,以及各地喇嘛,有多少请多少,全部送去承德万佛寺为陛下和大明祈福。
之后估计就是暂时留任乌斯藏都司,少五年,多十年,先把这件事情影响降到最低。不然文官若是追咎,陛下虽然一直喊着改土归流,但有些事情总要轻重缓急,太快会害人。”
“呼……明白了。那西宁这边的……”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降三级,军户也降。反正新的军职体系之下,军户也不过是身份象征。”
“新的军职体系?”思源摁住了黎天恩,让副官喊来了所有镇国府官吏军士,听他讲解新军体系。
思源当时已经冲上高原了,对于朝廷的调遣根本不知道。
等人到齐,黎天恩很快讲解了一下军区体系。
“那我……封什么呢?”
“定西将军。”
“还好还好。”
“好个屁!你小子若是不打西宁,少说混个平西。”黎天恩颇为无奈的吐槽。
“就是憋不下这口恶气!这帮龟孙,自己养寇自重,居然说我们胡搞,不弄死他们,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
思源咬着牙,跟着黎天恩说了一下他这段时间的调查。
他发现,西海蒙古之所以能做大,全是西宁这边故意而为之。
亦不剌居然跟西宁合作,西宁军官给他地图,亦不剌带着兵马劫掠甘州,庄浪,河州等地,阻断其他地方入藏的可能,从而让西宁独享茶马古道的利益。
“西宁一年的马匹抽水,你知道多少吗?足有一百万两银子!这是一座区区西宁啊!”
思源愠怒:“我家的家族,也是被他们所害!”
“咳咳,此事从长计议。”黎天恩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你放心,之后我是青海主官,陛下已经决定,迁徙人口填补西宁,并且逐步扩张成青海布政司。
预计未来二十年内,完成一百万汉人的迁徙。”
“这……这么多人要从哪里来?”
“这么嘛,就看陛下怎么处理了。咱们也管不到。行了带上你的人,送我到西宁城,我去宣旨。”
“等等,那群人只怕不会轻易答应。”
“答不答应随他们,我们只管做我们的事情。”黎天恩摇了摇头,“反正他们是不可能呆在这里了,就算有心,陛下也不会答应,尤其是他们养寇自重。还形成了地方实际控制,不符合边区扩张的利益。”
“嗯,确实。”思源知道镇国府对于边区扩张有着自己一套规章。
地方的地主,只要是熟番的地主,陆陆续续会被用各种理由,比如升官,比如科举,再比如平叛等方式,不断强干弱枝,进而削弱他们。
想要当豪强土皇帝,朱厚照不会答应。
新势力会替代他们,成为听话的阶级。
对方就算想要反对,除非能纠结所有地方力量一起反对。
可是朱厚照底线很清楚的,他是敢重新砸盘再开新天的。
面对一个有勇气玉石俱焚的皇帝,身边还带着一群更底层的人的皇帝,以及一个有能力搞到一堆钱的皇帝,真的没人觉得自己有胜算。
于是,黎天恩被送到了西宁城。
西宁这边用篓子吊黎天恩所部二十人上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