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十年,十二月。
南京下了雪。
朱厚照看着各地送来的报告,面无表情。
天越来越冷了。
这五年下来,各地上奏的冻馁饿死之人,算是少了很多。
当然,官场和民间的问题依旧很多。
“陛下,应天府人口普查数据送抵。”
朱厚照闻言拿来,打开一看。
应天府人口普查,常住人口只剩下五十万,直接被朱厚照用了五年时间消掉了一半人口。
当然因为这番瓦解,应天府的人均耕地亩数上涨到了十二亩。
不少了。
“江东省的人口普查。”
张品看了一眼外边送来文书的小太监,招呼了一下拿来给皇帝看。
“江东人口……六百四十万,还是有点多啊。”朱厚照咂舌,“江北一百四十万,江中一百六十万,江南足足三百四十万。江南人口还要想办法迁徙离开一批。”
“陛下,江东的人口已经从一千万跌落至六百四十万,已经少了不少。”
“那也得浅,江东总人口必须在明年,只剩下五百万人,江南得调走一百四十万人。”
朱厚照脸色沉重。
苏锡常加上海州、嘉兴府、湖州府,总共五府一州,愣是有高达三百四十万人,简直太多了。
朱厚照只能留下两百万,剩下的一百四十万必须迁走,北上或者去西南。
“继续推进耕地红线令,将江南五府一州的本地人均耕地红线推到每人十亩地。多出来的人,全部迁走。另外,加大本地的兵源征募,分散瓦解。”
朱厚照拟定主意,就地开始安排。
上耕地红线枷锁,只要各地有余丁的人口耕地开垦红线不足,无法负担,就必须增补耕地红线的欠税。
落实到个人就是,一户二丁,必须跟皇帝佃租二十亩地,不够的要么交租,要么分家。
毕竟眼下朱厚照发无息贷款给乡镇,用乡镇的名义去北方进口耕地黄牛发下来,几乎每个乡镇都存了不少耕牛,耕种的时候能省下很多的人力。
一户一丁也能负担,甚至只要一个半大小子会驱使牛去耕地,就能快速耕完一块地。
生产力的进步,已经不需要本地继续保持一户二丁的习惯,当然更多多余的人口,必须想办法挤出去。
成丁最好都提前离开本户,前往边区开垦。
于是,耕地红线之外的强制命令之外,就是引导。
下乡的戏剧团,开始更新剧目。
除了宣扬忠孝之外,还有一些特别俗的剧目,一个农民的儿子,在家里是老大,父母偏爱小儿子,自己想要娶妻,父母却驳回说他应该去闯荡,要将机会留给小儿子。
无奈,大儿子一看娶妻无望,郁闷去将自己辛苦采来的山货,拿去市场贩卖。
路上又看到建设兵团的报名皇榜,了解了一下去了以后的待遇。
还有老婆没有的问题。
对方说,朝廷给你做官媒。
然后这个农民儿子咧咧,官媒能有什么好的。
本来不想去,但回家就听到了父母骂他弟弟胡闹,居然将同村的寡妇肚子搞大了,眼看事情不好遮着,只能将大儿子到手的钱二话不说拿走,转头就给小儿子办婚事了。
这种老大还没娶,先给小儿子办婚事的事情发生在这个时代的农村,那可真是要了他清誉。
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有正当性,当父母亲自对外说,老大有隐疾,应该是生不了了。
这一下好了,出个门就要被指指点点,还被小孩跑来唱歌谣。
老大一怒之下,选择离家,直接去投军。
后续就是老大投军搞建设,勇救蛮夷少女,被少女纠缠。
又一日随军讨伐土匪,在贼窝里救了大家小姐,也被缠上。
然后还发财了,买了牛羊,大家小姐抢着给他做妾,自己有喜欢的人,几年混下来,成了附近远近闻名的员外,儿女双全,然后衣锦还乡。
见了去了寡妇,迷了心窍的弟弟将被父母赶出家门,上门好生痛揍他一顿,再把父母接到西北去。
一路上,父母感念以前的糊涂,又说他出息,整体剧情往下走,但情绪是向上的。
突出就是一个无脑爽!
等等各种情节,层出不穷。
反正在写爽文上,朱厚照是认真的。
同一套模板,各种郁郁不得志的主角,配合顿挫抑扬的情节,写出千篇一律的话本、慢画、话剧、小说等等,瞬间激起了共鸣。
至少,效果斐然。
年一过,应天一个县招募建设兵团的办事处,一下来了数千人,江南各地城市户、乡镇户,也纷纷报名。
虽然本地粮价下跌了,可是没有工作也是硬伤。
朝廷不仅给钱给粮给安家费,还让他们去了当地就有机会翻身。
他们信了,然后就去了。
混不出个人样,绝对不回来。
一家人纷纷出去,朝廷拨款不断下来,朱厚照亲自坐镇江南监督,所有的花费,全部落到实处。
江南人更少了。
整个江南,江东、应天、安徽、浙江、江西、福建,五省一府,总人口已经下跌到了一千八百万。
对比之前清账随随便便三千万,加上寄庄户,流民等等直逼四千万的江南,算是通过这一次的瓦解,彻底干趴了江南。
接下来,调整五省一府地方的产业,让他们彼此产生冲突,不用几年,江南就会内耗,大而不强,只能源源不断给北方输血。
等做完这一切,江南春耕都开始了。
朱厚照在春耕结束,就返回北京。
现在,难得有空档。
他带着皇后和皇长子,一并游历江南。
出了南京,准备去丹徒。
这时,路过一处亭子,微雨江南,风景秀丽,水泥大道上,到处是不见停歇的车马。
亭中也没多少劳人休息,只有一些长衫青衣的读书人,正在休憩。
看到朱厚照穿着华丽,身边带着侍卫,身边跟着美妇人,还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正在看,不由得退开些许。
然后继续交流自己的话题去了。
朱厚照寻了个地落座,伸手报过孩子。
现在孩子会喊爹了,还没到两三岁开始会跑会跳人闲狗厌的时候,正是最好玩的时节。
“堭儿,叫爹。”
“爹……”奶声奶气的一声,让朱厚照哈哈一笑。
还打算逗弄,隔壁那群读书人爆发了争吵:“胡扯!知知、行知、知行,三者正如阳明公所言,当统合一观,岂能分开?”
“统合一观?此言才是大谬!知知谓法,行知谓术,知行谓道!自然当是道在前,法在后,术佐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