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原,往年这个时候,霜雪连天,只能看到一些点缀在苍茫大地上的蒙古包。
而如今,一座座蒙古包形式的建筑,错落有致的安置在拔地而起的新城左右,他们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座用水泥粘合砖石打造区隔,区隔能看到封闭的牛棚马厩羊圈,里头不时能传来嘈杂的声音。
通常这些砖石区隔,面积足有五亩,跟邻居间隔足有五米,每个区隔有三个门,说是一座小城也不为过。
而这个,是朱厚照跟着工部的人,在大草原的大明实际控制的聚镇设计出来给游牧归来的部落使用的。
为了让游牧人安心,朱厚照给每个落户于大明的少民镇户,安排了独立院落。
在水泥砖墙之中,被分为五块区域。
中间住人,这里是朱厚照从镇国府出钱,替戍守于此的镇户安排建设,移动三层楼高的别墅,依旧是坐北朝南的格局。
然后东面是牛棚、马厩、羊圈,以防西风贯来的时候,冷风呼啸,牛羊暴毙,所以这边的居所采用厚土稻草混合打造,不怎么透风,只适合冬日使用。
西边是地窖,储存食物和肉食,北面是沼气池、青贮窖和小型风车外加。
而南边,分别是路、下水道、外加水渠。
为了打造这种规模的城镇,三千北迁汉人,忙活了一年,没日没夜的干,终于是赶在冬天完成了交付。
帖木儿·脱欢不花就是其中一个。
他带着憨厚的笑容,扬着鞭子,将牛羊赶进收拾好的牛棚羊圈,然后将官家发来的干草料拉到边上,用铡刀剁碎,接着呦呵着声音,一边在石槽上撒着,一边看着钢条栅栏,啧啧的对身边正在忙碌的老母亲说:“这大汗真有钱,居然给咱们这么多的钢条做栅栏。”
老母亲一听,点了点头说:“听差人说,这边以后就是你的了,能住七十年,以后想要续租也可以。”
“七十年能传三代人了。”帖木儿·脱欢不花笑着,黝黑肌肤挤出皱纹,“真好啊!当初我差点听信了台吉的忽悠,跟着去放牧。还好之前认识汉商,这才下定决心给大汗干活。”
“是啊是啊!那个叫做杨光的大商人,一定长命百岁。如果不是他,咱们可能跟你那两个糊涂舅舅一样,一年到头忙活下来,日子很难过。”
老母亲说着,看着牛羊安静的吃着干草料,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这里可真是热气腾腾,不过最近要及时铲雪,不然天冷堵了门,也挺麻烦。”
“都有,工具就放在咱家的别墅……嗯,就是叫别墅来着。汉人真是会享受。”
出门,帖木儿·脱欢不花看着粼光支撑的水泥建筑别墅,啧啧称奇。
“你也老大不小了,正好附近的其他牧户都回来了,我得抓紧帮你问门亲。你是镇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上战场。”
他的老母亲关了牛棚的门,提着油灯走出来,然后用木板挂在门闸,防止里头的牲畜出来,也防止有狼群跑出来。
然后熄灭了灯,跟着儿子走到别墅的水泥地上,磨蹭了两下脚下的雪,缓缓拨开木门,接着打开门锁,走进去。
别墅进门是玄关,左右两侧分别放有铲雪的工具和油纸伞。
油纸伞是从直隶的油纸伞作坊运来的,草原上什么时候有这么紧俏的玩意儿?
不过能挡小雪,方便出行。
“再说吧,我就休息个两三日,到时候就要去报到,准备今年的冬训。”帖木儿·脱欢不花说,一边摘下自己的帽子,挂在架子,然后将呢子大衣脱下来。
老母亲从边上的架子拿下来另一条干毛巾,递给他擦了擦脖子。
帖木儿·脱欢不花一边走一边擦,来到客厅,将壁炉外的“玻璃门”拉开,接着取出随身的火折子,吹了一口气,点燃火,随手将堆在角落片成条的“油松木”点燃一根,度完火后,将之塞在壁炉的木头底下,然后合上火折子,将之挂在壁炉左侧的铁架子上。
接着,取来凉了的铁皮水壶,平整放在壁炉上的石板铁甲上。
这个足有一米二,寻常孩童是碰不到的。
过了一会儿,整个客厅暖烘烘的,水壶也发出鸣笛声,水开了。
在烧水的过程,帖木儿·脱欢不花也没闲着,他将茶叶弄了一碗,也没混着羊奶,就单纯的整了一杯。
老母亲从外边进来,发现他又干泡,不由得嗔道:“好好的奶茶你不泡,怎么尽学汉人干喝!”
“家里茶有的是,而且我这个都说了是绿茶,不是砖茶,没有必要省着。”
帖木儿回着,但老母亲依旧絮絮叨叨:“好日子才过几天?省一点不知道吗?”
“是是是,下次不买绿茶了,有煮奶,喏,开了。”
赶紧喝完一杯绿茶,苦滋味掠过,尽是生津的甘甜。
帖木儿·脱欢不花很喜欢这种单纯的滋味,跟奶茶不一样的滋味。
老母亲一看奶茶煮好了,也没多少心思说儿子,赶紧去取下来,接着做起了馕,拉开壁炉上的铁壳子,再把馕拍在上边放进去烤。
帖木儿就这么悠闲的喝茶,然后拿来堆积多日的报纸,对着上边的蒙汉双语读了起来。
是的,他认识字。
只不过他并不完全认识回鹘蒙文,而是朱厚照招来的蒙古文化人也就是僧侣、腾格里,融合了汉语,重新编排的蒙古拼音。
也就是说,蒙古字母,本质上与汉文进行了兼容,因此导致语序上变成了汉语的调调,有点怪。
但读久了,帖木儿其实已经认识很多汉字,蒙文拼音逐渐成为辅助,认识一些不知道的新词。
“我跟你说,阿甲家的小女儿今年十六了,我觉得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嫁。”
老母亲取出烤好的馕,又来与他说。
“额吉。”帖木儿闻言放下报纸,“今年怕是不成了。”
“怎么了?”老母亲皱眉问。
“大汗在征募西征大军,我想去西征。”
“什么?”老母亲闻言一愣,“西征?打谁?吉囊?”
“不是吉囊,而是要将腾格里的威名传扬出去。我是大汗的镇户,如果战场在草原,我估计得整编出去。”
“可是……你还未娶亲,也没嗣啊!”
“这不是有阿浪?那孩子晚点就回来。”
阿浪是帖木儿哥哥的独子,他哥哥死在了部落内乱之中,就剩下这个娃儿。
今年八岁,现在人在学校读书,马上要放寒假了。
“不是……”老母亲张了张嘴,最后苦涩的说,“还是得打吗?”
“不打能行吗?”指着手中的报纸,帖木儿·脱欢不花说,“咱们已经在落籍在武川省北地,再往前一步就是喀尔喀人的地盘,而喀尔喀人最近很不老实,如果他们南下,我们一样也要打。
既然都是要打,不如先下手为强。
拿下喀尔喀,武川省朝北面瓜分一点土地,我如果能升入常备军,未来不管是阿浪还是我,都有好处。
再者,不打,他们来了,咱们这边得到的一切,不就没了?
额吉,咱们的日子,是大汗赏的。
守不住,可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