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聊天很快被打断。
张德寻来,宣布皇帝口谕,说皇帝请顺化王、绥靖公、忠顺公一起前往第一车厢觐见。
于是,两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边上的忠顺公阿赤赖闷哼一声,对于这两个侄子,没有多少好脸色。
不过,这三人一走,车厢内立刻说了起来。
“方才那个穿着曳撒的少年,可是绥靖公?我竟然一时间无法分辨其人身份?”
“听闻绥靖公可是国子监高材生,每年科试,都是排名前头的。”
“啧啧,一举一动,比我们还像汉人。”
博迪他们所在第三车厢,而进入第二车厢,就看到了内阁大佬和都察院、大理寺、镇国府,还有九部、九卿等主官大佬。
然后,穿过一节侍卫拱卫的第二车厢和第一车厢插销连接处,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张德敲门,一张大脸撩开帘子,虎目扫过两人,这才开门。
朱致枟。
俺答看着这个侍卫宗亲,路过时,身高体重都是恐怖的程度,天赋异禀了属于是。
这位是皇帝的御者,心腹一般的人物。
穿过他让开的路,两个太监做了个请的动作,他们才轮流进厕所被搜身,然后再穿过一道铁门,才到主车厢。
车内,生了儿女的后妃都在,她们在边侧陪孩子玩,隔着珠帘和单独的隔板位,才到餐位前。
皇帝坐在餐桌边,手里翻着书。
“陛下,三位王公来了。”
“嗯,都坐。”朱厚照放下书,摆了摆手,笑容和善。
“谢陛下。”博迪他们拜谢,然后坐在皇帝面前的沙发上,双方距离不远,只有一点五公步。
但沙发和餐桌的设计就有点坑人,因为他们坐下,餐桌下边的折叠部分就被太监掀起来,扩展成一张大桌,直接禁锢了他们的行动位置,只能坐着,如果想要站起来,动作一大,立刻就能被阻拦。
在车内,行动就难了。
也能保证皇帝的安全。
三人被迫正襟危坐。
“博迪,你这酒天天喝的,一身酒气,这一靠近,朕就嗅到了。少喝点,最近太医给你体检,说你身体空耗严重,可别折腾过头了。”朱厚照将博迪的体检单推到他面前,像个劝酒的朋友。
“陛下,咱就是一蒙人,喝酒习惯了。只是往年喝马奶酒,现在好不容易能买得起便宜的白酒,量止不住了点。”博迪干笑。
“你呀。”朱厚照无所谓博迪这种喝法,不过该劝就劝两句,起居注也记载得好看。
作秀也好,真心也罢,博迪没了,对于大明推进蒙古顺化,也是有帮助的。
毕竟领头的没了,第二代乃至第三代,可压不住下边的人。
“还有,你跟忠顺公之间的斗殴。”朱厚照看着坐在自己右手边,靠近过道的忠顺公阿赤赖,“朕也听说了根由,这事其实不用打。铁路都是要修的,朕的规划是九纵十二横,整个蒙古高原,至少需要两条乃至三条横贯东西的铁路。
忠顺公的林西府(克什克腾旗、林西县、巴林右旗)正好处在顺化与辽宁、吉林交界的三省要地,这里修铁路,也是肯定的,而且也属于第一批规划之中。
尤其是辽宁赤峰——顺化林西——顺化开平这一条线,是肯定要建设的。”
听到朱厚照这话,大家内心也颤抖了两下,果然朱厚照压根没打算简单的修一些,而是要彻底将北地消化,变成战争潜力。
不过阿赤赖一听,也算是笑了起来。
因为他听明白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有多重要。
是东北和顺化之间的交通要道之一,可以说靠着这边吃货运的红利,也能发财。
“谢陛下。”
“嗯,你能明白就好,团结才是最重要的。一条铁路而已,都只是蝇头小利。”
朱厚照摆了摆手,很是大气的说。
众人腹诽,对于富有中原的皇帝而言,现在东北的铁路建设,其实不赚钱甚至是赔钱,但站在军事和未来角度来看,这笔投资又是必须的。
打通顺化和东北的联系也是早晚的事情。
因为想要大明对蒙古高原的荒漠戈壁长治久安,就少不了未来东北开垦出来的粮食供给。
所以说,朱厚照想要西征,就必须从东北运粮过去,而现在大兴安岭唯一适合走铁路的线路,暂且只有忠顺公控制的林西府最适合架设铁路。
好走,开山成本低。
总之,安抚好了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才对俺答说:“最近一段时间,下边群臣弹劾你结交文人,图谋不轨什么的。
这些呢,朕全当是放屁。
不过要给你提个醒,这些文人,也都不是什么英杰,只是一群眼高手低,靠着所谓诗名捞钱的玩意儿。
你若是想要读诗词,想要交流文化,不如这样,给你一个新闻司采风署经历身份,回头去采风署任职。署长张含,手中正在拟报今夕诗文,修撰锦绣文章,他可是一大才,与之多多交流才有用。”
“谢陛下。不过……”搔了搔脸,俺答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古人常言道,成家立业,这臣还未成家,怎敢先立业?”
“嗐,这有什么。你若是有喜欢的姑娘,朕可以帮你做个媒,要是喜欢草原的姑娘,朕这就去旨吉囊,让他这个做兄长的替你物色好,然后送来。”
朱厚照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
俺答一听,又腼腆的说:“其实久在顺天,我也接触了不少汉家女子,温柔似水,着实非草原烈女子能比。我想……我想请姐夫赐个婚,厚颜娶个旁系宗女,亲上加亲或许更好。”
朱厚照听得这声姐夫,不由得看了两眼俺答。
很聪明的孩子啊!
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好说,这件事,朕应了。回头朕去宗人府帮你问问,看看有哪家闺女,正当年华,到时候你们相个亲,看对眼了朕给你做媒。”
“谢姐夫。”
俺答打蛇上棍,似乎私底下也不打算改称呼了。
又聊了一会儿,这才让张德送他们回去。
朱厚照拿着烟斗,站在窗边,抽了两口。
反光的玻璃窗,能看到正在哄睡朱载壕的琪琪格。
朱厚照抽了半斗烟,张德走来,低声的说:“陛下,下边来报,是顺化王提点绥靖公求娶宗女的。”
“博迪……”
朱厚照微微眯起眼睛:“有意思。看来,蒙人贵族决心合流的速度,比朕想得要快。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一点,赐个郡主成这个婚。让衡王去查一下未婚的郡主,问问谁家愿意嫁绥靖公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