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潮紧靠墙壁站在原地缓了足有大半晌,将脏布袋一把扛上肩,快步走出厨房,一路朝着院门外走去。
在沸池边除草的小厮们眼见这王潮,都是笑得前仰后合。
王潮压根没听见众人的哄笑声,他整个人深深坠进方才那堪称黄粱一梦的厨房里。
孙雪娥将要走到自己闺房门前,放眼眺望背着脏布袋一路急赶慢赶的王潮,她俏脸儿上流露出一抹窃笑来。
便在这时,忽听得身后有一阵轻咳声。
转过头去一看,只见是吴月娘行经此地,正冷冷的看着她。
孙雪娥快速给吴月娘道了个万福,道:“大姐姐,午饭用的可还好吗?若是有哪里不合你心意的,我今夜便改。”
吴月娘似乎不想卖给她这个面子,一通挑三拣四,实属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末了,还加上一句:“午饭都已用的这么不称心了,还提晚饭有个什么意思。”
孙雪娥紧蹙着秀眉,走到吴月娘面前,认真问道:“妹妹是不是有哪里得罪了大姐姐?”
吴月娘冷声一笑,道:“得罪二字我可担不得,纯粹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倒有一节我想问你来着,我房里丫鬟春梅她不过只是不慎摔碎了一个瓷盘罢了,你至于又是扣她工钱又是当众辱骂她的吗?”
孙雪娥抑制住心中气愤。
心想,原来吴月娘是心中有结。
她无奈的一笑,苦笑道:“庞春梅不过就只是个丫鬟,别说我骂她几句了,就便是当众打了她那又怎么了?”
“大姐姐你也不要太过小题大做,咱们都是亲姐妹来着,她?您还能指望她这么一个丫鬟与你共同联手管理家业呀?”
吴月娘翻了个白眼,在两名丫鬟的拥簇之下,一路朝着第二进院里走去。
孙雪娥望着吴月娘离去的身影,在心中暗暗地啐了一口。
孙雪娥回到自己房里之后,左想右想都很是生气,但又奈何吴月娘不得,最后只得是心思一转,想起那王潮来。
她斜斜靠在榻上,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一路睡到当晚的戌时四刻,起来擦了把脸,将身上的比甲和棉裙全都换了,穿了一身扣身衫子和锦绣裙。
将白白嫩嫩的双脚踏进一对大红平底睡鞋里,倚着门框,等候王潮到来。
就这么过了一刻,眼见从第三进院和第二进院之间有一道人影一路贴着墙根缓缓向此走来。
孙雪娥认出是王潮,心中一喜,想着:来旺这厮与王潮这小子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我既得了这王潮,日后可有的是好日子过。
王潮将要走到孙雪娥的房门前,看了看四下里,越是走近,心中越是紧绷。
孙雪娥心里急不可耐,伸出手来冲着王潮连连前后摇曳。
王潮见了,干脆将心一横,快步跑着进来。
孙雪娥把王潮迎了进去,手忙脚乱的将房门紧紧关闭,反锁了上。
眼见王潮呼哧带喘的样子,她看着笑得前仰后合。
双手环绕过王潮的脖子,娇声娇气地问道:“瞧你这副样子,究竟是急的还是吓的?”
王潮脱口而出:“都有!”
孙雪娥笑得更是厉害,拉着王潮向里面走去。
一面走着一面说:“老爷有事外出,三日之内都不会回来,咱娘儿俩可有的耍。”
自今夜之后,孙雪娥和王潮便彻底刮喇了上。
王潮那一套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气神,令孙雪娥很是受用。
孙雪娥白天时候刚在吴月娘手中受了气,便将王潮视作自己的亲相公,待他温柔备至。
第二日连续三餐,每到饭时,孙雪娥都将滋味肥美的肉藏进王潮的饭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孙雪娥越是对王潮好,她心里越是甜美。
第三日连续三餐,孙雪娥仍旧如此。
但已经不满足仅仅藏两块肉进去,还另外多做两盘放在自己房里,等到夜深人静与王潮在房中幽会时,亲自端出来给王潮吃。
王潮此生年年悲苦相随,眼下既已与孙雪娥刮喇了上,便是如同身在九霄云外的天宫里。
神仙也不过如此。
这天夜里,孙雪娥和王潮坐在榻上。
孙雪娥亲手为王潮夹起一大片肉,缓缓送进王潮嘴里。
王潮禁不住说道:“老爷可真是有钱啊,我之前在临清城的三水渠做工,那么多年里从未见过像是老爷这样身家豪奢的,他可真了不起。”
孙雪娥将筷子放下,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其实老爷当年不过就只是个破落户罢了,家境并不算太过殷实。”
“老太爷一死,也不知怎地,老爷他就好像是走了大运一样,隔三差五的都是日进斗金,大概一共也就那么三两年的时间,老爷就将这么一大片家业给积攒出来了。”
王潮目瞪口呆,惊道:“老爷原先是个破落户?天爷啊,实在想不到!”
孙雪娥背靠着墙,轻笑道:“想不到?嘿嘿!你想不到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哎,我和你讲,按着过往来看,老爷明天回家最早也该是黄昏左右,届时,咱二人便要找个新窝。”
“老爷虽然对我万般冷落,平日里少有来我房中过夜的时候,哎呀反正他手中的娘儿们摆弄不尽嘛。”
“但这档子事,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咱二人的这个新窝必须十分可靠,而且关键是不能太小。”
王潮满脸得意,连连点头道:“说的正是,这个新窝如果太小了,咱两个人可就施展不开。”
孙雪娥嫣然一笑,一把将他紧紧搂入怀中,道:“正是如此。”
今夜也是合该有事。
西门庆原本是要在老城南的韩员外家中过夜,韩员外的大娘子和西门庆早就有染。
可谁知今夜韩员外的大娘子偏生腹泻不断,一个时辰里,上了不下八次茅厕。
原本西门庆和大娘子是想要凑合着度过今夜,可大娘子她一再腹泻不止。
到得天色更晚了时,大娘子终于支撑不住,只得是回房让丫鬟彻夜伺候她了。
西门庆在韩员外家中睡的不踏实,无可奈何,只得是连夜赶回家中。
西门庆这人每夜歇息时身旁不可无女人。
吴月娘每晚歇的早,李娇儿近来又染上了风寒,孟玉楼又是满心揣着武松,死活都拿话来揶揄他。
郁闷在便郁闷在宋惠莲先前上吊死了,不然宋惠莲家中可是个好去处。
横竖左右都无地方可睡,今夜他只得是睡进孙雪娥房里。
此时,孙雪娥和王潮二人正搂搂抱抱着乐在一处,压根不知道西门庆一路快步着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