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道高大的人影在紫石街西头拐角处现身,一路向东,疾步而去。
走至武大家门前时,环顾四周,来回张望了一番。
继而从怀中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快步走了进去。
进入院内,先是用笤帚清理了一番门前的积雪,旋即便推门走入。
此时房内的潘金莲听见外面有声响,连忙从床里跳至床下,连鞋都来不及穿,忙不迭瞧了出去。
眼见武松风尘朴朴地一路走进,潘金莲又惊又喜,今夜她等了武松良久,以为他不再回来。
潘金莲忙是问道:“从哪里回来?”
武松气喘吁吁,转头看了眼紧紧关闭着的武大郎房门,拉着潘金莲玉手走进房内床边。
武松将今日送殡花子虚一事向潘金莲讲明,一面说道:“那花子虚死得突然,身边左右又没个人,于是我便担任起去北山头祭奠他的任务。”
“半个时辰之前,我才和花府里的两个丫鬟从北山头回来,先是在花府洗了个澡,按说忙了大半日,时辰又已这么晚,本不该再走动了的。”
武松拉着潘金莲坐至床边,潘金莲大感惊奇,毕竟这一夜她满心以为武松和李瓶儿鬼混在一起,原来却是去干了这事。
潘金莲道:“奴家今日在家里捂了半日的汗,大病痊愈身子好了,从刚刚暮色四合便一直等你到现在。”
武松随手将她揽入怀中,冲她笑说:“那都无妨,接下来一连三日我都不去县衙了,留在家里好好陪你。”
继而又这般逗她:“也不瞒你,这段时日里我从李瓶儿手中学了许多好手段,这几日我便全部施展出来,让你好好尝尝鲜,怎样?”
这妇人听了,当下心中欢喜。
也不用武松多说,她心中清楚得很。
像是李瓶儿这种大户人家之人,整日里山珍海味穿金戴银,在那事儿上,定然是高人一等的。
但潘金莲心中自有遗憾,想来这李瓶儿分明是趁武松不在自己身边之时,将武松给勾搭走的。
凭她再怎样,可也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平白让她在武松这里占了先!
而武松直到此刻尚且还没有助她做成个大女人。
潘金莲于是便问道:“白日里奴家听你说李瓶儿手中有那么一大笔财产,现今他相公已死,家中再无男丁,她是怎样一番打算?”
武松事无巨细地对潘金莲讲述了一番李瓶儿的详细规划,这原也是在花子虚死前李瓶儿和武松合计好了的。
李瓶儿准备先是在县内开三间铺子,将买卖置办起来,然后再买些田地,租给农夫们去种。
这两事加在一起,一千两足矣,而剩下的数千两便好生留存在手中。
此事兹要一想,就觉这日子过得风光。
潘金莲一穷二白的,身无几两银子,便也没心思去思量这事。
她听武松讲着,始终轻轻点头,末了,认真问道:“这贼贱妇究竟是与你怎样?你二人之间够得上成亲结为连理吗?”
武松道:“这是一定。瓶儿她先前说过,要我好好考虑她过了门之后,你究竟是否想要做大?如若是,她决计不与你争抢。”
潘金莲心中大惊,急道:“这贼贱妇……这贼贱妇当真这么说?”
武松点头道:“确是不假。此一节我当然也是细想过了的,瓶儿手中财产甚多,我一旦是将她娶进门来,凭着她对我一往情深,这些财产便同属我与她二人的。”
“假若这时我再将你娶进门来,便叫个名正言顺了,反正你我二人手中本来也没多少钱财,到了那时,你也就跟着一起家财万贯了。”
这番打算,正中潘金莲心坎儿。
潘金莲转念又一想,当即又笑了,心想世间哪有那般齐美之事?
潘金莲心道:就李瓶儿这个贼贱妇臭破鞋,为人有章程是不假,但还能是多大的一个好人了?
只怕是到时奴家不受这个臭破鞋百般欺负都已算是好了,罢了罢了,她有钱便任由她去做大。
我这么一个清清白白的穷人,可也不和她这位贵夫人争抢!
武、潘二人一番合计,将该说的话都已说了,此刻房内黑灯瞎火,床里又干净净、暖烘烘,燥热如八月盛夏。
二人彼此心神一荡。
今夜这场乐事原本早就该有了的,只不过世事弄人,迟来许久,直至今夜方才成全。
看官试想,这妇人本就喜弄风月,成日里半颗心装着吃喝,半颗心装着武松。
迟来许久的今夜眼下既已来到,况武松又神功盖世力大无穷,她如何不喜?
从此刻开始,至两个时辰之后的辰时六刻,这场切磋与比试始终也未曾停歇过。
有诗为证。
交颈龙凤腾云又驾雾,粉花丛中蛟龙狂戏水。一个甜美美,耳畔达达。一个喜滋滋,山盟海誓。
万种妖娆涵盖其内,杨柳细腰千般多情。热气朦胧,一步成诗。
直教人日夜相许,忘尽人间万般哀愁。
真个不虚人间走一趟,滋味奇美,发白齿落也难戒。
到得白日时分,街上多间铺子里狂甩贱卖,引得紫石街东、西两头人潮汹涌。
每个人都是生怕占不到这便宜,一大早便排起了长队。
武大郎和迎儿睡醒之后,拿了三只大铁盆抢着去占这便宜。
足足大半日时间过去,都已是午后,街上人潮仍旧没有半点要散去的意思。
迎儿早已饿得腹中空空,满脸委屈地看向武大郎。
武大郎心中并不在意她,只是说着:“买完之后再回去,穷人家孩子都是铜皮铁骨,饿个一顿半顿的也无妨。”
他正一面说着,身后被人用力拍打了一下。
猛然间回头一看,只见是手挎一筐脆梨的郓哥。
郓哥眉间一挑,凑近至武大郎耳边说道:“你这三寸丁实在是有福气,足足一个月不上街卖炊饼,尚且都有钱度日,还是仗着有个好兄弟了。”
武大郎道:“平日里多多省吃俭用也就是了,我家二郎屡次给我钱,我都是存放起来,以作来日为他挑门亲事之用。”
郓哥神秘一笑,道:“挑门亲事?嘿嘿!大可不必。我看你家金莲嫂嫂与武都头郎才女貌龙凤呈祥,甚为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