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生又道:“我这屋子里的机关,都是在寻常人绝不会碰到的地方,他们也不知怎么的,连着碰上几个,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就剩一口气了,就这,他们还要杀我。”
简禹反问;“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那倒没有,不过我肯定是要逃跑的。”谢平生丝毫不慌,从容回答:“然后他们就死了。”
“为什么不报官?”
“说实话不敢。”谢平生虚弱道:“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哪儿见过死人……又死在我的机关下,虽然他们是来杀我的,但我怕自己说不清楚。”
简禹冷笑一声:“一个普通老百姓,不动声色地杀了七个人,然后埋在家门口?自己还能什么事儿没有一样的出去摆摊?谢平生,你最好跟我说实话,要不然的话,我找不找你麻烦是其次,这些人要杀你,死了七个,后面还有七个,十七个,你不和我合作,死只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秘密是藏不住的,这些杀手都是死于机关暗器,而非谢平生本身,也就是说,他这是杀了杀手一个措手不及,对方若是有了防范,或者干脆找别的地方动手,他是很难逃过。
简禹这话似乎正中谢平生的痛处,他的面色沉了下来。
简禹也不催他,从瓦罐里夹出一只鸡腿放在碗里,左手拿一双筷子按住,右手拿另外一双筷子,往下剥鸡皮。
白越此时觉得简夫人说得对,简禹确实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人,有些细小的事情他能想到,而且也能非常自然地就做到,日后他的夫人,一定会很幸福。
简禹慢条斯理将鸡皮剥干净,放进白越碗里。
“不油了,吃吧。”简禹做完这一切,才重新看向谢平生:“如何,你是要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说,还是跟我去大理寺说。”
大理寺三个字刺激了谢平生,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低头沉吟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说。”
白越也不吃鸡了,抬头看着谢平生。
谢平生道:“我爹身上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一句话,让人意外又不意外。
谢平生的爹谢江,是士土族人在数年前埋藏在大周京城里的细作,这事情他们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但是这么大的秘密,确实没料到谢平生开口就来,毕竟谢平生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老实人。
简禹鼓励道:“接着说。”
谢平生压低了声音:“既然简大人找到了这里,想必已经探查到一些,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父亲不是大周人,他是小时候随我爷爷从士土迁移来的,我爷爷身上带着任务,他老人家过世后,便将任务给了我父亲。”
这算是压箱底的秘密了,谢平生却就这么轻易说了出来,本来以为简禹会多少有些动容,谁料到他依然很平静。
不但简禹很平静,白越也很平静,好像这惊天的消息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谢平生心里略有些没底,但还是道:“后来,我父亲突发急病,大夫说只能再活几日。他便将我叫到床头,说有事情要嘱咐我。”
果然是父传子,子传孙,如非有召,永不露面。
白越此时却有一点奇怪的想法,微微皱眉。
简禹道:“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可有留下什么?”
“就说了自己的身份,说现在他不行了,让我继承他的身份。”谢平生皱了皱眉:“还给我留下了一个盒子,说我需要知道的,都在那个盒子里面。”
简禹立刻道:“盒子在哪?”
“早就烧掉了。”谢平生一摊手。
“烧掉了?”简禹有些怀疑:“为什么?是记下了里面的东西,怕被发现么?”
“我都没看里面是什么,直接就烧掉了。”谢平生道:“我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虽然说是士土人吧,但我始终觉得自己和大周人没有什么区别。”
白越豁然开朗,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而且说奇怪,也不奇怪。
谢平生道:“我虽然不懂朝政,但细作是什么还是明白的,那是无穷尽的危险和麻烦。可我生活得好好的,虽不富贵但是安稳,自由自在,我不愿意为了这种事情毁了现在的生活。”
“那你父亲的遗言呢?”简禹匪夷所思:“你不怕他死不瞑目么?”
“嗨。”谢平生笑道:“我从不信这个,人死了便是死了,万事皆空,哪有什么转世鬼神之说。孝敬长辈,活着的时候尽心便可。”
谢平生这话颇合白越心思,她万万没料到,在这年代还能碰上一个如此豁达的人。
简禹确实不太能理解,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父母之命是重于泰山的,连弥留之际的父亲都糊弄,这真是枉为人子。
但谢平生人品如何,这不在简禹关心范围,他要找的是谢江的资料,而且,谁也不知面前的谢平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或者真真假假。
谢平生又道:“这些事情本来我是要藏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直到前天杀手上门,我知道这事情藏不住了,我必须寻求保护,或者彻底解决。只是我还在考虑要如何选择的时候,简大人就找上了门。”
谢平生说完,站起身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双手平搭在身前,给简禹行了一个大礼。
简禹没动,他是受得起谢平生的礼的,在这个阶级森严的社会,谢平生就算给他磕头他也受得起。
“简大人。”谢平生道:“我生在此长在此,我就是大周人,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周的事情。还请简大人能够保护我。”
对于一个不会武功,又不想卷进复杂纷争的普通人来说,寻求朝廷的保护确实是最好的。能不能保护得了且不说,总比他自己保护自己更有力量。
简禹想了想,笑道:“谢公子请坐,你是无缘无故卷入这场风波来的,从连着的两拨杀手就能看出他们是多么凶残,你热爱大周,朝廷自然会保护你。”
谢平生似乎松了口气,一时间,整个房间里洋溢着友好热情的气息,只有白越默默地喝着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