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律师现在整个天空都是灰暗的,别说打官司,打什么都没劲。
他脑中掠过一条又一条,一幕又一幕。
最终开车出去,好像,在这座城市里,他和她留下的足迹并不多,没有她和俞淮樾多。
但是他想,把那些仅有的,一点一点捡起来。
她喜欢吃的脑花、他和她一起去过的早点店。
她喜欢吃羊肉锅子,可是已经被他投诉没了,那就去超市买铜锅。
她喜欢京剧,喜欢唱武生,打起来武戏来英姿飒爽,她还把她最宝贝的青龙偃月刀送给他,那他能不能想个法子逗她开心?
还有花,道歉是一定要花的吧?选什么呢?他在花店徘徊很久,花店女孩问他是送给喜欢的女孩吗?他点点头,女孩给他推荐玫瑰,很多种,最新流行的是一种看起来旧旧的粉色的品种,但他不喜欢,看起来就像他枯败的一次又一次人生。
他选了红玫瑰,很红的那种,他记得,去年七夕,她送过他一支。
他开车回家。
到胡同口的时候,他停在可以看见人来人往的的车位上,再次打电话问奶奶,小书回来没。
奶奶说还没有。
胡同口的小卖部糖画店还开着,但生意没有从前那么好了,他上前,问老板能不能他自己画一个。
老板同意了。
他画什么呢?想来想去,决定画一个大武生。
他根本没技术,一边画一边还要看着景书回来没,画废了大概十个吧,勉强算倒腾出一个能拎起来不断掉的东西了,丑丑的模样,五官都看不清,只有背上插的几面旗子勉强成型。
他付了钱,回到车里继续的等,把糖画想办法插在车里。
他回头看看那束火红的玫瑰,试着演练:“小书,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和你吵架。”
不太好!
“小书,还没吃饭吧?我买了铜锅,还有你喜欢的羊肉,我们在院子里涮锅子吃好吗?”
真矫情!
“小书,我今天不是故意要跟你吵架的,我只是……”
哎,别解释了!
“小书……”
贺大律师发现自己词穷了,他一个律师,居然找不到词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意。
“我只是,因为喜欢你……”
他喃喃念出这句话的时候,发现自己手心都出汗了。
他索性打开手机视频,一段老生唱段,他跟着唱,跟着举手抬脚地学,景书从前还说过要教他和黄大显练功来着,他一次也没去,黄大显去过几次也不了了之了。她那么喜欢唱戏,他学一段逗她开心可好?
就在他僵硬地跟着学亮相的时候,他看见俞淮樾的车了。
停在路边的车位上,两人从车上下来。
她穿一件白色羽绒服,那么巧的,跟俞淮樾又是同一个色,手里捧着很大一束向日葵,冲着俞淮樾笑,笑得比她手里的向日葵更灿烂。
是啊,她就像向日葵,充满生机,永远向阳,哪里是他这样半死不死的人能比的?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才回去,手里捏着那支糖画。
景书家里很热闹,窗户里印出有人在唱武戏的身影,身形矫健,开嗓响亮。还有景书爸爸微醺的声音:好,好,我是不行了,爷爷要知道孙女婿没有忘记他的教导,一定会高兴!
已经是女婿了吗?
他站在黑暗中不动了。
他刚才可笑的唱腔跟这比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小丑。
他低头看着这只丑陋的糖画小人儿,好像也在嘲笑他的笨拙。
还有他那一后备箱的东西,脑花、铜锅、羊肉、包子,一切都像一个又个笑话。
他站了一会儿,最终,将糖画扔进了垃圾桶里。
------题外话------
我一直在变,而你们却没离开,我真的很感恩。
但你们不喜欢了,要走,没事,人生聚散,不外如此。
你们失望,说吉祥你这篇文写得太差了,哪怕你们说写得像狗屎,我都觉没有关系。
我唯一不能接受说吉祥夜皮下换写手了。
理性来说,我能举证我的每一个字都是自己敲打出来的,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想必我的文档在哪台电脑编辑,在哪台电脑哪个ip地址上传,技术手段能查得清清楚楚,哪怕要上法庭举证,我都可以。
感性来说,吉祥夜这三个字,是我来过这世间的痕迹。就像文中的霏儿一样,她拍抗癌vlog、写抗癌日记,就是希望有人记得,她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迄今为止,《听说》《鼹鼠》《旧曾谙》《笑起来很好看》这四本馆永久收藏,《鼹鼠》获得中国好海,我的书也许只是最不起眼的尘埃,但微萤之光,却也终于有它的位置。
多年以后,我会离开这个世界,而你们也会,也许有一天,会有一双手,不经意触动尘埃,发现有这么一本书,哪怕一本,她愿意翻开,看见“吉祥夜”这个名字,从而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曾有一个作者叫“吉祥夜”,她曾经来过。
所以,“吉祥夜”这三字,我珍惜,也珍爱。
所以,吉祥夜,只会是我。也只允许是我。
我不允许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