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惊醒过来,入眼是再熟悉不过的屋子。
黄花梨的床榻,小叶紫檀的桌、椅和书案,书案上有一张地图,破旧,泛黄,一看就是已经摆了有些时间了的。
“阿橙,”云菲朱唇轻启,自床上慢慢的坐起来,抚了抚已经怀胎八月多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的肚子。只觉得一身冷汗。一颗心早已经碎在了古河两岸,若不是还怀着他的孩子,她早就去死了。
“公主殿下。”进来一位穿着侍女装的女子,端着一套茶具。女子生的很美,但是在云菲面前,除了自惭形愧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情。
云菲接过茶碗,瞧见了茶汤上飘着一两瓣红梅花,失神之下,一盏上好的青花瓷茶碗跌落在地,发出脆响。茶汤四溅,滴落在女子赤|裸的玉足之上,灼烧出一两点红斑。
名唤阿橙的侍女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叩着头:“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换茶。”茶取得是陈年的梅花上的雪水,阿橙原不会犯这种错误的,却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如果云菲仔细看,就会发现,阿橙的眼圈有些黑,就算涂了再多的粉,也掩盖不了的黑;阿橙的脸颊有些肿红,就算打了很多的粉,上了最好的胭脂,也调和不了她的肤色;阿橙看上去精神很差。可是,云菲不会注意到,这世间,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再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不必了。随我出去走走吧。”女子玉手轻抚,蕴着灵力消去了脚面上的那一两点红斑,平静的语调之下,揣摩不出女子任何的心情变化。阿橙知道,公主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道肉身罢了,而且这道肉身,在肚子里他们的孩子出生后,也会死去,而且是毫不犹豫的死去。
“是。”阿橙起身,搀扶着大着肚子的云菲。已经半年多了,云菲公主已经半年多没有出过这房门了。今天?阿橙细想,今天可不就是木穹的生日?当下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远远的,阿橙站在园外等着正在祭奠木穹的公主。这片园子唤做梅园,种了满园的春梅,却总有那么几株红梅花,夹杂在一片白梅林里显得那样突兀。满园的春梅现在还没有开。
“那不是公主殿下吗?”梅园所在的地方,正是云族一条主路。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已经许久没见着她了。”两个小侍女不禁感慨一番。将半年多前的旧事拿出来说上一说。
“听说当时木族木穹不是有心下杀手。”
“岂止不是有心。根本从头到尾所为的就是死在咱们公主殿下的手上罢了。他刺咱们公主的那一剑根本什么都没伤到她,顶多流了点血。”
随着两个小侍女的远去,远处云菲也祭奠完。阿橙迎上去,正想开口问是否回宫。
“阿橙,随我去古河走走。”
古河?阿橙内心真的是拒绝的。古河正是木族和云族的分界处,虽说一年之前的大战是以云族胜利告终,但是那河也不是想去便能去的地方。更何况,当日两族激战,血腥气唤醒了古河沉睡千年的河妖穷罗,现在几乎已成两族禁地。
云菲没管阿橙,径直一个人向着古河的方向便去了,阿橙无法,只得跟上。
昔日,这里是云族最美的地方,坐在河岸边可以看见对岸木族的浣衣女,南北流向的河,早晨的日出,日暮的晚霞。太阳毫不吝惜的用自己最美的两段时光来装点古河两岸;更何况,这里还有着一片梅林,一片,纯白的,如雪的白梅林。也许是曾经沾染过鲜血的缘故吧,如今葬着木穹的那园梅林里总有一棵两棵的红梅,怎么也除不尽。
入眼是荒凉,旧日里那片纯白的梅林也随着半年多前的那场错误而和两族数万人的尸体一起,葬在了这河里,有种悲伤的情调氤氲在里面。古河如今已经近不了身,河中妖兽时不时翻起一滚巨浪。因为穷罗的缘故,这儿的天上总是泛着黑色,昔日的光亮,日出,晚霞都已经不复再见。
御空俯视着这条河,半年前的种种血腥还历历在目,不忍回忆,记忆却涌上心头。那一剑不疼,和心痛比起来,可以忽略。
阿橙在地面上,看着云菲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能够干着急,生怕云菲一个想不开就跳入河中,但又明白为了腹中孩子,公主殿下这几日还不会寻死。阿橙想着自己怎么就没有修炼天赋,不能御空贴身跟在云菲的后边,白白担惊受怕。
“你说,木穹最近过的好吗?”落下地面的云菲没有立刻走,也没有转头看向阿橙,只是这样随意的问道,没求回答。阿橙愣了片刻,也知道,公主只是随意的问问,于是很有默契的留下了一个无声的答案。
一声巨响打破了天地间的寂静,东方,原本泛着黑色的乌云上突然青光大盛。
“嗡~”青冥剑不请自来,悬浮在公主殿下的身前,剑身上的青光比昔日更胜,嗡嗡嗡的发出一阵自鸣。
“公主?”阿橙知道,这是百年难遇的青冥莲花现世的征兆。
“阿橙,你说,这会不会是木穹送给我的一份礼?”在云菲的脸上,阿橙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笑容。
面对云菲的询问,阿橙知道,不说话是最好的回答。
“走吧。”
就在阿橙准备转身回宫的时候,却惊讶的见到公主伸出玉手,一把握住那柄曾经杀了她心里最重要的人的剑,向着东方缓步而去。没有选择直接御空飞行,是因为顾虑着自己吧。
公主殿下半年前不是就已经放下杀伐,金盆洗手了吗?阿橙揉揉眼睛,确认云菲真的是向着东方去了,而且没有要回头的意思,随即凝神打算传话给云族族长。
“不必通知族长,你且跟我来吧。他们随后一定会来”远处传来一句话,阿橙无法,只能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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