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黎冷冷道：“还等什么？放了十三。”
十三是从小就跟着原主的下人，肖黎回府以后，她也是唯一一个对这位大小姐顺服恭敬的奴婢，无论如何，肖黎不能看着她落入别人手中。
王大娘缓缓心跳，眼珠转了转。
方才被这小丫头的气势吓着了。
仔细想想，肖黎又没有确切证据，凭什么她说自己抓了十三，自己就要交人？
王大娘扭着粗圆的身子，萝卜似的手指捏着手帕：“大小姐，刚才您那模样，真是吓着老奴了。什么十三十四的，老奴不知道啊。”
肖黎好险冷笑出来。
刚才还一口一个大小姐恕罪，现在立马就翻供了？
“你交不交？”
肖黎凉凉一笑，王大娘浑身肥肉打了个哆嗦，却仍是嘴硬。
“大小姐若是不信，便报官去吧。老奴没做过的事情，就是闹出人命来，也无人可交啊。”
肖黎眯起眼。
好歹毒的仆妇！
她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假如自己逼得紧了，她就对十三痛下杀手？
“最好别让我知道，十三受了一点伤。”
肖黎嗓子凉阴阴的，酒窝甚至溢着甜丝丝的笑，“不然她吃了什么苦，我让那恶人吃十倍。”
王大娘打了个哆嗦，肖黎冷冷瞥了她一眼，就此离开。
剩下王大娘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肖黎那记冷冷的瞥视，像在她心上轧了一枚冰寒的印记，越想抹掉，越是挥之不去。
王大娘有些坐立不安，左脚绊右脚地跑到了肖姨娘居住的别院。
……
大堂中。
肖姨娘正在喝茶，清秀动人的脸上没有面对肖老爷时的楚楚可怜，略薄的唇翕动，透出一股子刻薄的意味。
王大娘跌跌撞撞跑进来：“姨娘！！姨娘救我。”
肖姨娘眼皮不抬，眉间笼着一丝不耐烦。
“什么事？这样沉不住气。”
王大娘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惊魂甫定。
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方才……方才肖晚吟那小贱人来了……”
肖姨娘的脸隐在雾气后，神色看不分明。
王大娘接着说下去：“她怀疑您让奴婢抓了十三那死蹄子，一过来就对奴婢又骂又打……也不知她从哪学的拳脚，老奴这把老骨头……”
肖姨娘冷冷打断：“你说是谁抓了十三？”
王大娘一愣，嗫嚅道：“不，不是您……”
“放肆！”
还没说完，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王大娘被打得头晕目眩，肖姨娘身旁的心腹丫鬟叉着腰站在她面前，横眉竖目地瞪着她。
“噇丧了什么黄汤，姨娘什么时候指使你了！再胡说一句，看剥了你的皮！”
王大娘捂着脸，哆哆嗦嗦抬头。
肖姨娘端坐在主位上，垂着薄薄的眼皮，似冷漠又似讥诮。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主子用你，就是要你干脏事。”
“把锅都给主子背了，主子要你干什么？”
王大娘打了个寒颤，自己方才是说错话了。
“管好自己的嘴，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明白么？”
肖姨娘凉薄的声音在堂中响起，王大娘哪里敢再多说，夹着尾巴退了出去。
……
另一边。
肖黎走在街上，还在为十三的事情发烦。
王大娘这婆子不肯交人，自己手中又没有确实证据，十三在他们手里多待一天，吃苦的日子就延长一天。
想着想着，忽然听前面有人急急地喊：
“肖小姐！”
抬头，居然是那天的书铺掌柜。
肖黎面色有些淡淡的。
她知道冷君生手里有办法，书铺也是小本生意，得罪了冷君生，断然没有好果子吃。
但要她一如既往笑脸相迎，她也做不到。
钱掌柜一路小跑过来，山羊胡一个劲颤动，搓着双手看着肖黎，脸上有些讨好的意味。
“肖姑娘，可否进茶楼雅间一叙？”
肖黎正是心情不好，便淡淡反问：“钱掌柜的书籍生意是涨到二十两，来和不才炫耀吗？”
被她这一刺，钱掌柜尴尬得无地自容，红着老脸接着陪笑：“肖姑娘……那天的事情，是小店不对。雅间已经设了清茶两盏，点心数盘，望姑娘赏个脸，赏个脸。”
钱掌柜也近五十岁的人了，瘦巴巴的身子在风中弓着，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一下子就让肖黎想起了前世的父亲。
没再说什么，随他进了茶楼。
雅间中十分静谧，窗外开着几枝桃花。
钱掌柜亲自为肖黎斟了茶，仍是讨好道：“肖姑娘，前些天小店实在是胳臂拧不过大腿。这些日子进了些玉版宣的精刻书，一两二十本，全部出给姑娘，望姑娘不计前嫌！”
肖黎眉头一跳。
“为何如此便宜？”
钱掌柜苦笑，摇了摇头。
肖黎道：“钱掌柜，你我买卖也有一段日子，要是还把晚吟当成熟人，还望不吝赐教。”
钱掌柜叹了口气，从果盘里拿起一只果子。
“有贵人指点小店，小店不敢不从。”
肖黎凝目。
钱掌柜拿在手中的，正是一只饱满晶莹的李子。
心念一动，肖黎拿起一只鱼形饼，放在李子旁边，“钱掌柜，发话的可是此人？”
钱掌柜点头。
一个李子，一个鱼形饼，正暗射“李瑀”二字。
肖黎咬了一大口鱼形饼。
这李瑀，可真够弯弯绕绕的。
钱掌柜接着说：“贵人给了小店一些补贴，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小可已经迷途知返，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啊！”
肖黎嚼着鱼形饼，嘴角直抽动。
李瑀不会是物理说服吧！
她摆了摆手，一两银子二十本精刻书籍，这便宜也占得太大了些。
钱掌柜却误会了，急道：“肖姑娘可是嫌贵？小可愿意一两三十本……”
肖黎被鱼形饼噎住了，喝了一大口茶，那口气才顺过来，无奈地道：“钱掌柜，这又是何苦呢？”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信，若前些日子您没有为冷君生的威逼利诱所动，今日又何必这样蚀本出价？”
钱掌柜喏喏连声，不住地拽起衣袖擦汗。
肖黎却话锋一转，淡然喝了口茶，“一码归一码，以往什么价钱，还什么价钱就是了。”
一两五册，童叟无欺。
钱掌柜眼泪都要下来了，激动得瘦脸通红：“肖姑娘，小可愿意一两六册，谢谢姑娘……”
一两六册，便宜是有的，占的也不算太大。
肖黎想了想，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