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一片心,触及的是大清全力最顶层的交锋,杨猛本意是彰显自己的实力的一句话,结果却绝了自己在官场上的路子,道光不死,他是没有出头之日的,即使道光死了,也很难!
林老虎的一片赤诚之心,他的本意完全是为了朝廷,立一项财源,选一个悍将,练一支精兵,结果这一片心却逼着他远离官场。
朝廷的猜忌,圣上的不信任,绝对是任何官员的大杀器,杨猛还好一些,官面上的东西,即使没有,他也有变通的法子,虽说费力一些,但也能将就。
这次的事件,是川西平乱、滇东治军的一个综合体,杨猛川西平乱是因,林则徐整编滇东绿营是引,归根结底还是满汉之争。
杨猛算是大败,他错估了自己的地位,在云南他算是一言九鼎,可在朝廷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傻子,往好里说,他也不过是一个有些能力的汉将而已。
林老虎败得更惨,一败涂地、丢盔卸甲,他错估了道光帝的心意,社稷与满汉,显然维护满人的统治,是重过社稷的,在朝廷的眼里,他林元抚也不过就是个夜壶而已,急用的时候,嘴里赞不绝口,不用的时候,随手丢在一边。
现在这老夜壶漏了,该是新夜壶顶替的时候了,或许林老虎还有被想起的时候,但依旧有个条件,天下大乱,或是道光帝挂了。
对于革职永不叙用一事,有了相应的对策,杨猛也没了那么大的心事,一个月的时间,谋划谋划大局,在宜良享享福,这本是杨猛最为向往的日子,可内心的焦躁不安,却让他在宜良呆不下去了。
“爷。该去练骑术了。”
“哦……走吧!”
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前头被布日娜拖着,后面被索朗白玛推着,杨猛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庄子后面的马场。
“温柔乡是英雄冢。三爷可是心里有事儿?”
与布日娜不同,索朗白玛可以感受到杨猛心里的落寞,终日在后宅厮混,气势一天不如一天,这就是索朗白玛的感受。
“嗯!闲的难受,牵挂的事情太多,想做又无从做起,事事都有人在做,我过去插手,就有些添乱了。”
云南也需要一个缓冲期。前段时间杨猛给各处,压下了不小的担子,虽说肚子里的东西有的是,可手下们的承受能力,却到了极限。再压担子,只怕会崩溃啊!
“三爷,您前期不是筹划着去广州吗?为何……”
前段时间,杨猛口口声声要带着丁泰辰去广州,可这时间一拖再拖,就是不见他的动作。
“林老虎不走,我也不敢走呐!有些事情不看嘴上说的。要看手上做的,算算日子,林老虎乞骸骨的折子也该有音信了,至今圣谕未至,恐怕事情有变啊!”
林老虎虽说老了,但绝对是个大威胁。打不得杀不得,经历上次的挫败,杨猛也谨慎了许多,就怕林老虎借着上次老爷子的事情做文章,一旦这文章起了头。自己又不在云南,那事情就难办了。
有些事情,不是后宅该知道的,上位者最怕被人看透,一旦一览无余了,破绽也就满身都是了,粗粗拉拉的说了几句,杨猛提刀上马,就开始了每天两个时辰的骑术训练。
纵马挥刀一个个的草人先是被挨个扎了一遍,然后就是一刀两断,每天的骑术训练,也是杨猛发泄精力的地方,换了五匹马,折断三把刀,今天的训练也算是完成了。
“白玛,三爷最近的火气不小呀!不能总让他在后宅呆着了!”
与唐梅依差不多,若说对杨猛有真情,从一开始就是心甘情愿的,数遍了后宅只有两个,唐梅依和布日娜,其他人多半还是被迫的,虽说时间让众女对杨猛有了情意,但这里面还是有分别的。
“前面的事情,不要多嘴,不然三爷会不高兴的,他闷着,你就逗他开心好了,多嘴会被嫌弃的。”
布日娜有感而发,索朗白玛却看得分明,后宅的女人们,虽说也能掺和一些事情,但除了后宅的女兵她们可以随意差遣之外,杨猛的这些夫人,想要差遣下面的管事,必须要经过管家的点头。
擅自做主,即使是夫人也要挨鞭子的,头一个犯事儿的就是拉姆,第二个是魏芷晴,这两人都是被吊起来打的,虽说这挨鞭子,只是个形式,但三爷下手也不怎么留情面,想到被吊着打的两人,索朗白玛也有些浑身发毛。
自家男人没给后宅多少规矩,只有一条线,不得干预杨家的正事,一旦干预了,这惩罚也是相当丢脸的。
“泰辰,见过两位夫人。”
正当布日娜和索朗白玛,忧心的时候,丁泰辰匆匆的赶到了马场。
“泰辰,可是林则徐的事情?”
“正是!”
“那就好!三爷,泰辰来了!”
“等着!”
洗手、净面,擦去身上的汗渍,这段时间,杨猛的架子也越来越大了,不是他喜欢这样,只是为了消磨无聊的时间而已。
“什么事儿?”
走到三人跟前,让布日娜和索朗白玛替自己整理衣衫,杨猛这才问起了正事儿。
“林老虎的折子朝廷允了,程矞采署理总督之位。”
这些东西,杨家这边早就分析了出来,林老虎的威胁太大,云贵总督换人,对杨家来说无疑是好事儿,这也是大事儿,需要给杨猛禀报的。
“哼!林老虎也不过是个夜壶,没用了就丢一边,程矞采?呵呵……”
算不算是高层,不看官位看能力,一省总督未必就能挤进高层的队伍之中,这程矞采虽说做了不少事儿,但自身的决断不成,给他个诸葛亮他也只能做后主。
“三爷,可是要南下?”
林老虎走了,自己也该离开云南了,对于广州之行。丁泰辰心里也没什么底,云南好管广州难安呐!
“不急,让林老虎先行一步,这林老虎狡诈。莫中了他的计,差个稳妥的人,联系一下刘存仁,给他备上点盘缠。”
林则徐此人,绝对是个老奸巨猾的,虽说这两年在云南,此人处处受制,仍旧给了杨猛不小的压力,离开云南之后,与别的地方一对比。这云南就太过安定了,难保这林老虎没有别的心思。
自己要赴广州的事情,之前老爷子对他说过,涉及到争斗,杨猛的心思立马就活络了。
“嗯!我差条快船。送送他们?”
“最好不过了!你那边也准备一下,让滇西那边,派遣一千五百骑兵,先行一步。”
无论什么时代,军队都是最好的后盾,广州如今也是个让人挠头的地界,隔着一个广西。许多事儿做起来,都不是那么的顺手。
取广西,更是难办,两广不分家,这广西虽说不显眼,但与广东扯上了关系。也就成了个刺猬,不好弄啊!
“我马上去办!”
“去吧!我也要去趟昆明,林老虎要走了,老爷子那边也得有所表示才好。”
“唔……三爷总算是有事儿做了!”
见丁泰辰走了,索朗白玛轻呼一声。算是为杨猛壮行了。
“妖精,跟着我去广州吗?”
“不去!”
“我也不去!”
呆在后宅的杨猛,无疑是个难缠的货色,莲儿有孕在身,马青莲那边还不算后宅的人,魏芷晴忙忙叨叨,朵康的三女,就成了杨猛施为的对象,至于说后宅养的那些瘦马,只是玩物而已。
要说手段,当世没几个人比杨猛高明,朵康三女也算善战,可依旧在杨猛的手里讨不着好,自从拉姆被吊着打了一顿,布日娜和索朗白玛也半推半就的试过,除了赞叹一声自家男人会玩,三女也没别的话可说了。
跟着杨猛出行,谁能受得了?所以两人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有的一拼。
“不去算了,我只带莲儿!”
没回后宅,直接在马场取了河曲马,杨猛带着睚眦,直奔昆明而去。
“你怎么来了?不在家守着莲儿,乱窜什么?”
“林老虎要走了,您老还得去一趟啊!”
“不去,脸都撕破了,去了作甚?”
“演戏!”
“唉……这面子也不叫面子了!”
父子二人几句话,老爷子杨士勤就败阵了,老三的话说的不错。
“这没招儿!”
“送点什么好呐?金银这林老虎多半是不会要的。”
“就送金银,送别的容易让他多想,再雇上几个僧人,莫忘了郑夫人的灵柩。”
得了自家老三的吩咐,杨士勤别别扭扭的到了总督府,这段时间,林杨两人除了公务的接触,私底下的接触几乎没有。
“林兄……”
“杨兄来了,我这不日就要离开了,蔼初接了我的职位,日后杨兄还得多多支持啊!”
蔼初就是程矞采了,云南的事情,后期做的虽说糜烂,但滇铜还是个大项,对朝廷有大用处的。
“这是自然的,林兄要离开云南了,我这边没什么好东西,只有金银这等俗物,百两黄金的盘缠,想必林兄不会拒绝吧?
还有就是夫人的灵柩,我已经请了几个大师,这一路扶灵,也要有些花费的,我这家里,别的没有就只有这些阿堵之物了。”
若是往日,杨士勤送金银,林老虎是断然不会接的,如今没了官身,再加上心系亡妻,林老虎也没怎么推让,安然接下了那百两黄金。
“杨兄,星斗的事情,是我做差了,只是你那边未免也有些太护犊子了,日后可要谨慎啊!今日一别恐难再见,多珍重呐!”
岁数与身体,成了林老虎的负担,日日徘徊在鬼门关,这就是他这几年的感受,恐怕自己的时日无多了。
“嗨……月有圆缺人有疏漏,老三就是我的软肋,改不了了,云南多山岚,路途多险阻,杨家在珠江有些船队,这次回乡,还是坐船吧!也少些车马劳顿。”
在心里杨士勤还是极为佩服林老虎的,这位铁骨铮铮的老臣,只是没能赶上一个好世道而已。
“好啊!我这身子骨,真是经不起颠簸了,坐船悠闲。”
心灰意懒,这就是林老虎的心境,乞骸骨,朝廷竟然连套路一样的劝慰也没有,看来自己占着云南的位子,多数人是看不过眼的,不若一走了之,至于朝廷的事情,再说吧……
林老虎无论去职与否,都是个难缠的对手,虽说林老虎失势了,但他的圈子还在,影响力也是不小,放刘存仁出滇,也正好监视林老虎。
允林则徐告老的圣谕来了之后,五天的时间,林老虎做好了交接,带着满腔的遗憾,踏上了归乡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