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平江面的码头,就是当年冯云山堵杨猛的地方,到了桂平,骑着马去象州,也就两天的路程,到了广西时间就充裕了,杨猛也有心走一走太平军走过的地方,看看实际情况。
有些时候,情报里显示的也只是大面上的东西,太平军的危害究竟有多大,杨猛还是要实地看一看的,走得慢,备用的马匹就没多大作用了,一人双马,杨猛倒不是为了跑路,而是为了快速的堵住董先甲的人马。
广西沿途有杨家的电报站,岑毓英早已率人等在了码头上,瞧见一身黑绸劲装的睚眦,他知道劫粮的事情,怕是要闹大了。
平时睚眦的服装,都是布的,土布洋布都有,样式也跟绿营的号衣差不多,现在这些人穿得可是相当的扎眼,黑色的牛皮马靴,黑绸劲装,外加一身黑色的锦缎罩袍。
要是不看鼓鼓囊囊的罩袍,和这些人身后背着的竹箱和大刀,这群人就是城里的帮.派混混,三爷弄这么一身扎眼的行头,怕是来广西找事儿的。
“颜卿,让武庄的人,带着我们的马匹先行,从桂平开始到象州,我要走走太平军的路线,把董先甲的人给我看住了,劫老子的粮食,找死!”
见了岑毓英,杨猛的双手一扶腰间的牛皮板带,活脱脱的做足了泼皮无赖的样子。
“三爷,您是要找谁说理啊?”
“当然是赛尚阿了!现在的广西数这老王八的官职最大,不找他找谁?”
“赛尚阿在桂林督师,您走这一线,恐怕要耽误四五天的时间。”
“也要看看太平军的危害,光听不看容易失了准头,这一路走下去,也要验验影子的本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影子的情报准不准确,一路走下去就能看的出来。岑毓英话里有话,杨猛不是没听出来,但手下人该说什么就要说什么,打机锋杨猛不是很喜欢。
“三爷。董先甲毕竟是朝廷的武将,咱们随意杀了,只怕朝廷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啊!”
见杨猛没有理会时间的茬,岑毓英只能硬着头皮劝诫了,杀官等同于造反,这个时候,朝廷在广西屯了重兵,与朝廷对抗不是明智之举。
“对嘛!有什么就说什么,弄那些弯弯绕做什么?你这话跟你的老师一样,你老师那里我解释过了。你这边却不能解释,自己悟吧!”
岑毓英是杨猛培养的行政大将,与魏五可以有什么说什么,对岑毓英杨猛就是考验了。
“三爷,可是董先甲的事情里。有赛尚阿的手脚?”
杨猛已经说了要找赛尚阿,那这事儿就好猜了,董先甲是向荣手下的将官,向荣是广西提督,这事儿不找向荣,反找赛尚阿,岑毓英想了一下。就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还不差!忙你的去吧!”
劫粮一事,杨猛要自己处理,岑毓英也有他的营生,这一路下去,有杨家的武庄田庄,杨猛并不需要岑毓英陪着一起。
“三爷。我那边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一两月之内,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我对广西这边的时局比较了解,就陪着您走一遭吧?”
跟在杨猛的身边做事。岑毓英也就初到杨家的时候,做了那么一段,这两年,基本就没跟着杨猛,岑毓英算是杨猛的嫡系,但没有跟着三爷做事,资历上难免差了一些。
岑毓英可不是闲着没事儿,这一两月的时间,也是他得了宜良的电报后,硬挤出来的,为的就是跟着三爷做几件事儿,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也好。
“成了!带着你手下的人跟着吧!”
自打潘桂走了,杨猛身边用的都是女人,丁泰辰和徐子渭算是跟着杨猛最长的了,岑毓英要跟着,杨猛自然知道原因,作为自己的嫡系,岑毓英也该有这个待遇。
桂平的码头还好些,县城也不差,但走到下面的村寨,就能看出广西的凋零了,大片大片的农田里,全是竖着的稻草,走近了一看,稻穗全没了,怕是当时兵荒马乱的,谁也没心思种田了。
田地周边,时不时的就有一片片的灰烬,这就是情报里说的,广西百姓焚屋投三点吧?
“这些稻草别清理了,直接犁到地里吧!烂了之后也是肥料。时间太长了,这些稻草没多大用处,别费力了。
水田的规模有些小,整治一下,弄成大片的,这样少了一些田埂,也能多打些粮食。”
见到不少的庄农在收拾地里的倒伏的稻草,杨猛也就开了口,在这些事情上,杨猛极少开口,就怕底下的人,把他的话当成金科玉律,反而妨碍生产。
“知道了,弄大田的事儿正在筹划之中,咱们照着云南的模式来,稻田里还要养鱼,这样就多了一份口粮。”
“嗯!不错,找些高产的稻米来种,兹当是试一下,若是产量不好,还用当地的品种。
给明湖书院再提一提,这生物学的洋人,也找几个过来,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提高粮食的产量。”
一边走一边看,情报里说的太平军军纪严明,怕是有些不尽不实,荒野里时而出现的野狗和土狼,杨猛一看就知道他们找的是什么,没有大批的尸体,这些野狗、土狼,不会这么多。
“埋尸的地方注意一些,土浅的就再盖上层土,栽上些树,时刻注意防疫。
云南有痒子症,广西也不会没有,战争和瘟疫是好兄弟,有你就有我,做好了防疫,云南府的那一套,在武庄和田庄继续执行。”
有野狗和土狼就有老鼠,鼠疫是个没治的病,而且传染性极强,杨猛可不想,再经历一次破家防疫。
“知道了!三爷提醒的是,前期把防疫的事情给忘了。”
一听到防疫,岑毓英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清军内部已经有了疫病,他把这事儿给忽略了。
“这事儿怎么能忘?出了大疫。为你是问!”
尸体埋的浅了,才会引来野狗和土狼,有些河流里的水,恐怕也被污染了。有些事儿不提前做,爆发之后根本控制不了,聊了没几句,岑毓英就把杨猛的火气给勾了上来。
走了几处武庄、田庄,这些庄子大多是在废墟上建起来的,毁村灭寨,清军和太平军怕是都有份儿。
从桂平到武宣走了一天半,从武宣到象州,走了两天,武庄田庄里。有不少人还穿着清军的号衣,这可引起了杨猛的注意。
“颜卿,庄子里招了清军?”
“嗯!有些光棍见庄子给的条件好,就溜号了!”
“收留这些人可以,但是。抽大烟的一个不要,愿死哪死哪,老子的庄子里不养烟鬼!
让他们把号衣都给烧了,穿着号衣在庄子里溜达,就不怕引来清军吗?一身衣服才多少钱?万一不慎让清军屠了庄子,怎么办?
还有庄子里的人,一人给发身衣服。这又值不了几个钱,该花的银子一分也不能少花,别小看这一身衣服,穿得光鲜了,百姓的底气也足。”
绿营兵溜号这是常有的事情,但收留这些人可以。大烟鬼杨猛是不要的,看着田庄里百姓灰头土脸的样子,杨猛心里也不好受,进了杨家的庄子,就是自己人。让自己人受苦,杨猛看不下去。
“烟鬼咱们一个也没要,布匹早就发了下去,只是庄农们舍不得穿,这不快过年了吗?过年之后会好一些的。”
不跟着不知道,跟着才知道压力有多大,刚刚走了三天半,岑毓英就有些佩服起丁泰辰丁大管家了,人家以前是怎么做的?这三爷的思路太跳脱,说到哪是哪,要么不说说了就得马上去做。
“哦……年关了,把这事儿给忘了,你让人筹备一批年货,这些人第一年到咱们的庄子里,咱们总要让人家过个肥年的。
以村寨为单位,找出那些会做衣服的,一人加一身新衣,这些会做衣服的也别忘了给工钱。”
杨猛的话说完了,岑毓英却听得额头冒汗,跟着三爷这差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怎么觉得吃力了,这才哪到哪,等着吧!”
到了象州,找了一处寨子住下,杨猛就准备着手对付董先甲了,有些事儿做不得,做了就要付出代价,弄董先甲,要暗中做,但董先甲的死,却得大张旗鼓,不然别人怎么能知道得罪杨家的下场?
“于彪,你带人去查查董先甲的营地,探一探他营里的人数,暗中做事儿,这是考验睚眦的时候。”
杨猛一路上不仅在考验岑毓英,也在考验于彪和他手下的睚眦,做侦骑睚眦还是不错的,现在就要轮到探营了。
“三爷放心,这事儿一定做得妥帖。”
“别他妈搁老子面前吹牛,老子只看结果,下去做事儿。”
一句话扫了于彪的兴致,杨猛就开始考虑怎么对付董先甲了。
“爷,您的参茶。”
于彪退了出去,有些步履蹒跚的古雅月,端着一盏参茶走了进来,这倒不是杨猛祸害的,而是这妮子骑马磨了大腿。
“哦……尝尝热不热了?大口尝,这是刘一贴给我配的,调精补元的茶饮,常喝没事儿的,哭唧唧的像个什么样子,每次老子的茶汤都是咸的。”
古雅月的身子骨弱的可以,每次送参茶,杨猛都要让她喝一半的,这位也是个泪罐子,每次喝参茶,总要掉几滴眼泪的。
“雅月有感而发,止不住的!”
“成了,你别说了,赶紧喝、喝完了,把最近的情报整理一下,这两天要做正事儿。”
古雅月很会聊天,每每说到有感而发,就要和杨猛长篇大论了,在途中杨猛有时间陪着她聊天打屁,可到了象州,就不同了,杨猛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董先甲的那一营兵,这是罪魁,饶不得!
“爷,董先甲的那一营兵都要杀了吗?里面还是有很多无辜的,您这么做与禽兽无异。”
魏芷晴说的古雅月有节,说白了这货就是个不怕死的,什么话也敢说,杨猛做的好事儿,她不吝溢美之词,杨猛做了坏事儿,这妮子也敢张口骂。
“你是嫌走道儿走得麻利了是吧?给我去整理情报,大事儿你不能指摘!”
对于这货,杨猛也很无奈,骂人的话,古雅月也就是当着他的面,有外人的话,这妮子还是很温顺的。
“错事儿就是错事儿,嘴长在我的身上,怎么就不能指摘呢?情报早就整理好了,你要问什么?”
这古雅月绝对是个人才,她比魏夫子厉害,过目不忘,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