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实现的瞬间,原本沉入深渊的阮贰尸体逐渐从深处浮上落回平地。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迷糊糊,“我这是怎么了?”
他扒头四下张望的样子,还有点懵逼。
“……没什么。”时肆本来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本以为会看见生离死别的痛苦场面,没想到弄了半天就搞出这一套。
阮贰复活,李归一毫发无伤。
之前拾屿不敢说弑神,只央求时肆帮他一个忙就丢掉30年寿命。
这都起死回生,违背规则怪谈初衷了,居然只是失去记忆。
正当时肆觉得真是个完全不平等的交易,李归一幸运爆棚,赚大发了,阮贰突然开口:“我记得我在帮阿佛洛狄忒采花瓣,等回去了给女祭司的白布当染料。”
随后他低头看向自己脚边那装了整整一盆的花瓣,“我这是摘完花了吗?”
“嗯。”时肆不确定对方的记忆到丢失到哪一程度,没具体说什么。
“对对对,我也要赶紧采花了,珀耳塞福涅还等着我呢。”
站在一旁走神的李归一因阮贰的话拉回思绪,慌忙拿起篮子,他才摘了一半,距离摘满还差得远呢。
“你朋友?”阮贰目光来到李归一身上,带着只有看陌生人时才会露出的客套和疏离,似乎在等待时肆介绍对方。
“这是李归一,这是阮贰,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时肆在二人中间做介绍,明明她是三人间关系最普通的,如今反倒成了联系的唯一桥梁。
“好,那我先过去了。”阮贰点头示意,没对李归一表现出太多的兴趣,急忙返回自家主神身边。
而李归一看着阮贰离去的背影,下意识低头靠在时肆耳边,“这人长的真好看,跟小说男主一个模样。”
“皮肤白、眼睛大,鼻梁还那么高,简直不像真人。”
李归一明明是在赞美对方,但此刻的表情却不算愉悦。
“……怎么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直觉告诉时肆,李归一对阮贰的初印象不好。
这就怪了,他们两个可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怎么会觉得不舒服?
“怎么说呢……”李归一认真思考了片刻,随后摇头,“我感觉我俩不是能聊到起的人。”
诚然,阮贰和李归一的性格、智商、能力完全不同,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到大,或有什么特别巧合的机缘,很难成为朋友。
“我们以后也会渐行渐远吗?”
阮贰过去在冥界说过的那番话,回荡在时肆的脑海里。
那时他们感叹修普诺斯和故友的故事,明白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很难硬融合在一起。
他们只是在特定的关系下成为了现实朋友,一旦期限过去,任何友情都会被冲散。
不对等的地位,不契合的性格,让本就不平等的友情更难维持。
魔镜满足了李归一让阮贰死而复生的愿望,代价是剥夺二人的友谊。
这表面上看起来十分不对等,甚至觉得魔镜吃亏了,但实则不然。
特定场景和特定陪伴下,阮贰和李归一产生的友情超越一切,甚至比寿命和性命更加珍贵。
墨利诺厄看中这份友谊,于是剥夺了他们过去的记忆。
这样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任何过去的相识基础,二人相遇,性格不同,身份不同,习惯不同,自然不会成为好友。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时肆冷笑一声,在心里发问。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被揭穿阴谋的墨利诺厄笑得随意。
【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爱,没有家人喜欢你,更没有朋友,所以你便嫉妒这世上一切珍贵的友谊。】
【李归一愿望是希望阮贰能起死回生,比起剥夺他的命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让阮贰在李归一的尸体上绽放生命,你更希望看他们形同陌路。】
时肆握紧拳头,对墨利诺厄这种恶毒阴臭的小心思感到厌恶。
【那明明是不对等的友谊,却莫名其妙坚不可摧,没能因为任何原因分崩离析,大吵大闹。】
【即便是李归一在规则怪谈里屡屡闯祸,阮贰一直帮忙擦屁股的情况下都没有产生任何割裂,这让你嫉妒。】
【他们坚韧的友谊是你从未得到的东西,所以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剥夺。】
墨利诺厄每次提问或想成真所要拿走的东西,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或能与提问完全对等的东西。
而是在她和被剥夺者眼中最珍贵的东西。
李归一和阮贰最看重彼此间的感情,在冥界【不可修复的爱】副本中,他们看到了因为不对等产生的形同陌路,因而更加珍惜那本不该存在的友谊。
阮贰曾害怕自己跟李归一也会走上与睡神修普诺斯相同的道路,墨利诺厄感知到这份的情绪。
墨利诺厄未曾获得过友情,因而嫉妒友情,明白友情在阮贰和李归一心中的重要性,于是强行剥夺了这份情感。
让他们形同陌路,让他们跟自己一样变得没有朋友,体会自己长久以来的孤独。
【桀桀桀……】墨利诺厄阴恻恻地笑,不肯正面回应问题。
时肆对此,只觉得脊背发凉。
【你也知道……我剥夺的是试炼者最珍贵的东西。】
说完这话,墨利诺厄陷入短暂的停顿,似乎在诱导时肆思考。
这份古怪的沉寂庞时肆浑身不舒服,不过很快她想到了,墨利诺厄想让她知道的。
拾屿希望时肆能帮助他斩杀波塞冬,于是对魔镜许愿。
在允诺的瞬间,拾屿被剥夺了30年生命。
墨利诺厄作为神明,拥有永生的力量,寿命于她而言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也就是说,对拾屿来说,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就算没有你,他本身也活不了几年,而我剥夺的那30年,几乎已经是他未来的所有生命。】
墨利诺厄十分得意,说话的时候都不自觉左摇右摆。
什么意思?
想起拾屿虚弱的身体和接连不断的咳嗽,难不成他不是跳入海中逃亡,而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归于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