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过饭,趁着大家都没走,苏珍秀站起来说:“爷,我和田田回来,也没要那家人的东西,就把身上的衣服首饰当了,这是一百两当银,您拿着吧,看看是买些地还是什么的,也算是我们娘俩的心意。”说着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老爷子。
大伙都愣住了,三表妗收拾碗筷的手都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
一百两啊?那得多大一堆银子,要是换成铜钱,不得一箩筐?
作为地地道道的农民,每年为吃饱肚子奔波着的苏家人,都没见过银票。苏老爷子拿着银票看了又看,递给身边的大儿子,苏青山看了看,递给身后的苏青田,传了一遍,就连女人孩子也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看了看,只是他们都没敢用手拿,最后又传到苏老爷子手中。
老爷子抽了一袋烟,把烟袋锅在鞋帮子上磕了磕。看了大家一眼,又看了看苏珍秀和叶田田,沉思了一会,这才说:“这样吧,现在的肥田是一亩地六两银子左右,这一百两就买地吧,刚好咱们佃租的那块地,主家有卖掉的打算,我还正发愁来年咋办呢。这下好了。咱们买下来。”
听了这话,人人脸上都露出开心的笑。也有互相看着笑的。
“嗯咳,”老爷子咳嗽一声,见大家都严肃了表情看过来,这才正色道:“这地咱们大伙种着,收入也归公中,但是地契的名字得是田田的,啥时候田田长大了,就由她决定是把地当嫁妆带走,还是留给她母亲养老,都是她说了算。如果都同意,我们就买地。”
老爷子这段话一说完,大伙又都笑了。
“中,爹,你说咋着就咋着。这下咱田田可得挑个好后生了。哈哈哈。”二姥爷苏青田笑着说。
三表哥和四表哥在身后用手指捅捅叶田田胳臂,对她一阵挤眉弄眼,然后捂着嘴笑:?“给你当嫁妆。哈哈哈。”
叶田田其实很感动,这个家很穷,人多,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可是她环顾四周,看到几个妗脸上都没有什么不满。就是二姥姥有点事多的人,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满和贪心,反而很开心的收拾着桌子。
叶田田见几个表哥表姐嘀嘀咕咕的,还看着她笑。后知后觉的她冲着老爷子一跺脚:“太姥爷,我不嫁人。”然后害羞的跑了出去。
身后是“哈哈哈哈……”开心又爽朗的笑。
时间过得很快,地买回来了,名字是“叶田田”。这时候苏甜甜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的了。
“娘,咱们有田了,能不能把户口下在这里?”叶田田跟母亲商量。
“可以是可以,难道你不准备回侯府了吗?就这么做一个村姑?如果等你大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回侯府就能嫁的好点。”
“我不回去,这里很好,山好,水好,人也好。娘你放心,我会挣钱的,挣很多钱,咱们过地主的日子也不错。”
苏珍秀被女儿的星星眼逗笑了。她也是真怕了侯府“好吧,那娘就等着做地主。”
“娘,既然和侯府断了,那就断的干净点,把我名字改了吧?我随你姓,就叫苏甜甜,甜蜜的甜。咱们以后的生活比蜜甜。”叶田田继续忽悠。
最后在苏甜甜的坚持下,一家人的支持下,很快叶田田落户到了苏家,在众姊妹中排行小五。地契上的名字也改成了苏甜甜。
其实,苏甜甜这个名字,是刻印在她灵魂深处的,这是她曾经用了三十年的名字,如今又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改回了名字,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这具身体更契合了。
春天的脚步说来就来,大踏步的春风吹的山坡上草长莺飞,鲜花盛开。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到了。
上坟烧纸,小孩子不用去,被留在家里陪太姥姥说话。苏甜甜拿着根树枝无聊的在地上涂鸦,打发时间。
这几天苏婉玉很郁闷,对这位新来的妹妹,她很新奇。也有酸酸的醋意,谁让这个妹妹和自己同岁,却穿着那么漂亮的衣服。还那么白,那么好看。还有嫁妆田。再看看自己黑不溜秋的皮肤,一身补丁的洗的没了颜色的衣服。更别说什么嫁妆田,自己可是连一个铜板也没有的。一向要强的她就有点自卑感,可是娘和爹都说这个妹妹可怜,没有爹。于是想了想,她又觉得自己比她强了,因为自己有爹。虽然心里平衡了不少,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时刻关注着这位京城来的妹妹。她凑到苏甜甜身边,惊讶的看着地上的简笔画。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画的真像。可是再看到一边写的一行字。她忍不住笑了。看来这位京城来的妹妹,也不是什么都强过自己的。
“你这两个字都写错了。少了偏旁。”苏婉玉伸手指了指,然后拿过苏甜甜手中的树枝,在一边写了两个字。
苏甜甜看着苏婉玉自豪的小脸。再看看地上的字。自己写的是简体字,对于这里来说,的确是写错了。
这时,几个哥哥姐姐也围过来,他们也纷纷拿起树枝,在地上写字,有不会的就互相询问。苏甜甜发现,家里的这一辈孩子都没有上学,就是跟着五舅舅练练字,大都是三字经还没有学完。
看着哥哥姐姐们认真写字的样子,苏甜甜想着心事,自己莫名其妙的来了这异时空,看来是回不去了。这个苏家不错,人性淳朴,就是家里太穷了。
无知是贫穷的根源,知识才能创造财富。
苏甜甜深深的认识到这一点。她想着怎么能说服大家长太姥爷,先让大哥,二哥,三哥跟着五舅舅去上私塾读书?
可是要想读书,就得有钱。学费可不是小数目。更何况家里这么多孩子。听说五舅舅一年要二两银子束修。再加上笔墨纸砚,……是得好好盘算盘算。
清明过后,大地已经解冻,春耕开始了。没有仪式,没有喧闹,人们就像约定好了似的,把早就准备好的农具带到田间地头。有驴的牵驴,有牛的牵牛,大多数都是什么也没有的,就是用人力拉了。有些离得近的女婿都来丈母娘家帮忙了。整个田间地头都热热闹闹,又井然有序。大家都知道怎么干,先干什么,后干什么。
以前的苏家耕地,都是一二三四五个舅舅轮流拉犁,趁着清明时节雨纷纷,地面湿了好耕田。今年有了驴,虽没有牛有劲,但是春耕不比秋耕,秋耕要深翻地,春耕就不需要那么深了。两个人配上一头草驴,效果杠杠的。
家里的女人也不闲着,姥姥把要下种的种子倒进簸箕里,几个女人就一起挑拣。挑好的种子播种前用水泡上一夜就能播种了。
苏甜甜很认真的挑拣着,他们几个女孩子干起这种活来不比大人差。
“哎呦呦,咱们田田就是不一样,你一来,带领的家里女孩子都成大劳力了。”二妗是个爱说笑的,因为常年劳动,风刮日晒的,她的皮肤黑里透红。
“就是,原来就没想起来妹妹们也能干好活。就知道指使我和大姐。”二姐苏佩玉说着说着,一眼飘到小六翠玉正把一把好种子往地上扔。她的脚边是两只今天被放出来的老母鸡。急得她在一边直嚷嚷:“哎,哎,哎,小六,你到一边玩去。你把好子都扔了。”
春耕,种的是大豆,谷子,小麦。还有红薯。因为红薯抗旱,十五亩旱地就都种上了红薯。这些年就是因为有红薯顶着,一家人才没有怎么挨饿。红薯苗还要再长几天。所以现在就是先种上大豆和谷子,小麦种的少,因为它收成低。到了秋天还能再种一茬高粱。这样一大家子就能顾上温饱了。
家里的鸡只有一只公鸡打鸣,剩下的都是母鸡,养了十几只,下的蛋并不卖掉,太姥姥每天吃一个,九个孩子,如今加上苏甜甜十个孩子,每两天也可以吃一个。有时候五舅舅和小姨也可以吃的。所以苏家的孩子比别人家的长得都好,脸色好。
家里就养了一头猪,过年的时候卖了,现在还没有买小猪仔,因为没有东西喂养。要等地种完了,谷雨以后,山上的野菜都长起来了再买。那时候孩子们就不能贪玩了。要打猪草喂猪的。
榆钱开了,大哥二哥,大姐二姐都挎着柳条编的篮子捋榆钱。大哥爬到树上,折了榆树枝扔下来,苏甜甜几个小的就拿起树枝,放到篮子里,另一只手从头捋到尾。顺便抓一把塞嘴里嚼着。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榆钱伴着高粱面,加一点点白面粉,贴成菜饼,粘上蒜汁,吃起来那是一个香。
“呕,”苏珍秀蹲在远远的粪堆边干呕。她不知道怎么了,脸色很难看。
姥姥拿着一瓢水走过去,递给她让她漱口。苏甜甜很担心母亲,吃坏了肚子了?
她悄悄的跟过去,想问问母亲要不要请大夫,就听姥姥问:“三妞啊,咋回事?”
苏玉秀漱了漱口,头也没抬“娘,我可能有了。”
苏甜甜愣住了,有了?怀孕了?谁的?啊呸,当然是渣爹的了。苏甜甜一时间天马行空,想着一个小不点跟在身后叫姐姐,不由“扑哧”笑出声来。
“甜甜?”
“田田?”
母亲和姥姥同时看过来,虽然姥姥家里人都叫她“田田”,可是苏甜甜不在意,怎么叫都行。
“娘,有小弟弟了吗?太好了。”
珍秀怀孕了,苏甜甜是开心的。家里人却大都在心里叹口气,可也没说什么,怀上了就生下来。总能养活起的。这是大多数人心里想的。
可是珍秀不开心,这让她总是想起那个男人。
苏甜甜开心之余,又觉得压力山大,多了一个小的。就又多一张嘴了,太姥爷更不可能让哥哥们上学堂了。可是她不甘心,特别是母亲的怀孕,让她更加迫切的要改变这个家。得找个机会跟家里的当家人太姥爷说说,只是怎么开口,作为只有六岁,身份还是寄人篱下的重外甥女的她,这说话就得讲究一个策略。即不让人觉得无理取闹,又要让太姥爷重视。得想个什么法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