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邵玄冬黑着脸而回,明明让陆青湘在家好好休养。
她倒好,还接起案子来了。
郭明朗那小子,已经被他罚了一顿。
但一见到陆青湘,邵玄冬也只能乖乖地卸下怒气,听陆青湘从头至尾说起李家的故事。
李家的家主李雄,也算是个人物。
从小小的兵卫,一路靠着军功挣到了校尉之职。
还不算显达的时候,娶了何氏为妻,两人恩爱,先后生下二女一子,便是长女李玉英、次女李月英,以及幼子李承祖。
一家人本应该过地快活,偏偏何氏生下幼子后不久便重病离世。
当时,李雄忙于公务,三个儿女又还幼小,家里一团乱,便另娶了继室焦氏回来,帮忙管理家务,以及照看幼子幼女。
焦氏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兄长焦榕作主。
李雄娶亲的时候不会想到,这对兄妹将会给膝下子女带来怎样的噩梦。
“焦氏进门的时候,也不过十六。”陆青湘给邵玄冬倒了杯茶,“可却有着不小的心思。
看着元配的三个儿女快活,便想着他们不是自己亲生的,将来也靠不住,不但不尽心,反而百般苛待。
只是那时,玉英他们尚且年幼,不懂是非。而焦氏又受兄长指点,李雄在家的时候,便殷勤照顾。待李雄一离开,便是各样凌辱。
等到焦氏有了自己的骨肉,李雄也一路晋升,焦氏就更有想法了。
想着将来分家业,元配的几个子女肯定是头一份的,尤其是李承祖这个男子。
她当然不想,就这样为人作嫁衣裳,所以啊,就想着要除掉李承祖,好为她的儿子铺路。”
邵玄冬抿了口茶,“这样的事,在小富小贵之家,也是常有之事。正妻尚在时,妾室还有不安分的,何况元配已经不在。
只能说,那李雄对后院妇人之事,经手的少。不然,也不至于让膝下儿女受到那样的委屈。”
陆青湘点头,“李雄出身普通,性情想必也耿直,哪里懂得深宅内院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就在焦氏想要对李承祖动手的时候,李雄也接到调遣,要去北地征战,还被选入了先锋部队。”
邵玄冬点头,“五年前,陛下刚刚继位不久,北境各部趁机挑事。大瑞派兵征战,持战三年之久,战情一度十分凶险,折损了不少精兵良将。
先锋部队的话,我倒是记得有一支先锋队伍为了拖住敌部主力,反而身陷敌围,全军覆没。
事后,主将为了推脱责任,便上奏说是这支队伍违令冒进,陛下还十分恼怒。后来重新彻查,才算是为这些英烈正了名,也做了事后的抚恤。”
陆青湘道:“李雄正是出自这支队伍,三年征战,血洒疆场,再也没能回到他的儿女身边。
焦氏这三年中倒是没对李承祖动手,怕将来李雄回来会疑心于她。谁知道,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噩耗。
三个儿女没了生母,又没了生父。如此一来,焦氏也就再没了顾忌,当先便对李承祖出手。”
邵玄冬道:“就算李雄战死,总归还有旁亲在,焦氏真那么大胆?”
陆青湘摇头,“她当然不敢做地太明显,所以找了个极佳的理由,让旁人都没地闲话说。
你也说了,当年那场大战,十分凶险,不少战死的英烈连骨殖都寻不回。
焦氏便是利用这件事,拿着孝义的名头压下来,命李承祖前去战场寻回父亲尸骸。
玉英年岁最长,当时便提出反对,结果反倒被焦氏一顿奚落,说她不忠不孝。而李承祖小小年岁也是个懂礼知义之人,自然不会拒绝。
那年,李承祖也不过八岁上下,还未满九岁。这么小的人,又没出过门,在家又受焦氏苛待,吃穿勉强,根本没有好身子骨。
焦氏叮嘱了一个家奴一起上路,特意挑着寒冬时节出发,一路疾赶。天寒地冻,那李承祖怎么能承受地住?
强撑到半途,便病倒了。那家奴见状,就将他随意扔在一个地方,然后赶回了京城。
对外只说李承祖身染重病,已经离世,天寒路远,所以就地埋了。”
邵玄冬放下茶杯,声响有些重,明显心中不平。
陆青湘看了一眼,继续道:“幸亏天无绝人之路,李承祖不但被附近的村民救了起来,后来还顺利寻回了李雄的遗骸,也顺利回了京。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历尽千辛万难回到家中,等待他的却是另一道催命符。”
李承祖只当是恶奴弃他不顾,根本没想到那奴才是受继母的主使。一顿接风酒,李承祖便暴毙而亡。
李承祖一死,李玉英与李月英两姐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李玉英还好,早年读过书,有几分才情,面貌也不错,还曾选过宫妃,可惜年岁太小被送了回来。
不过样貌摆在那里,焦氏除了吃穿苛待,也没拿她怎么样。
倒是月英,性格耿直倔强,又常常顶撞焦氏。
焦氏干脆就扔了件破裳让她出门去乞讨,每日限定银钱数才能回来,否则就是顿毒打,也不给饭吃。
所以,今日见到李月英,才会是那副瘦小不堪的模样,明显比同龄人看上去小的多。而身上的那套新衣新鞋,还是郭明朗临时买给她的。
邵玄冬沉沉叹出一口气,“那李雄的长女玉英,又怎么会进了牢房?”
陆青湘回答,“李玉英进不了宫,做不了贵人,那就只能另寻个出地起价钱的好买家。
半年前,还就真出现了这么个好买家,只不过对方已经是年近六旬的老头子。说的好听是填房,说的不好听,不就是卖女儿么?
李玉英性子再容忍,到了这个时候也受不了了。心灰意冷,便写下一首自叹诗,然后准备自尽。
被月英撞见救下后,焦氏怕担责任,又见玉英宁死也不肯过门,得罪了那富户。干脆就捏了个奸,淫不孝的罪名,让兄长打点衙门。
李玉英受了场刑,屈打成招,便被送进了牢房。听月英说,李玉英在牢里受了不少欺负,身子也弱,现在已经是在病中。
如果不是月英挣一口气,请托到郭明朗名下,只怕再过不久,李玉英也要一命呜呼了。
我想着,李雄好歹是为国捐躯的英烈,李玉英又算是选过宫妃的,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家,再这样受苦下去。
案情并不复杂,李玉英的呈情书里,也只状告其继母焦氏毒害亲弟李承祖之事。
只不过,李承祖已经下葬两年多,要想重新调查可能还是要费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