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安国公府主院的宁静被一道尖利之声划破。
“老头,你要是敢送我进宫,我就将这府里的污糟事统统抖落出来!”
被人执住的少女发疯似地狂吼起来,“你怕那宫里的老太婆,我可不怕!你卖了一个女儿,如今又想来卖我,休想!
我要真进了宫,第一件事就是让容家,让老头你,还有那老太婆,成为整个大瑞国的笑话!哈哈哈……”
少女被人拖离了主院,疯笑声也戛然而止,但那回音却仍在回响一般,不少下人偷偷议论起来。
主屋里,安国公容明诚坐在灯旁擦着一只古瓷瓶,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贵妾杨夫人惴惴不安地立在一旁,时不时转头看向门外,眼中神色慌张。
一道脚步声匆忙挨近,管家韩运成跨了进来,看了杨夫人一眼,朝容明诚禀道:“公爷恕罪,下人看管不力,让二小姐饮了酒,这才……”
容明诚打断韩运成的话,“二小姐到底是主子,别让底下的奴才没轻没重伤了她。”
“公爷放心。”韩运成回答,“小的已经交待过了,绝不会让二小姐受了委屈。
二小姐也是酒后失言,待明早酒醒,定会过来向公爷赔罪的。”
容明诚摇了摇头,“我看静莹不是醉酒,是失心疯了。明日,请医师过她院子里瞧瞧。”
“这……”韩运成有些迟疑,“若是请了医师,只怕会传出些不好的谣言。”
杨夫人也在一旁道:“是啊,公爷,静莹没事,不用请医师了。入宫之期在即,若是传了什么风言风语出去,只怕皇太后会不高兴。”
容明诚将瓶子顿在桌上,看了一眼杨夫人,“你是她母亲,你说了算。”
杨夫人松了一口气,“多谢公爷,妾回去一定好好教导静莹,绝不让她再胡闹了。”
容明诚似乎浅笑了一下,“她到底是你的亲女,知女莫若母,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你要好好思量。”
“是,妾谨记公爷教诲。”杨夫人小心地瞅了容明诚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有一瞬,她仿佛看到了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公爷。
有几分威严,有几分沉肃。
“回去休息吧。”容明诚出声。
“是。”杨夫人赶紧收回目光,行礼退了出去。
她刚才一定看错了。
杨夫人离开后,韩运成向容明诚请罪道:“奴才辜负了公爷的期望,没能约束好二小姐,还请公爷责罚。”
容明诚看了韩运成一眼,“强按牛头不喝水,不要逼地太紧了。运成,说起来,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二十多年了,想过以后吗?”
韩运成脸色一变,“公爷这是想赶奴才走了吗?公爷,奴才可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容明诚笑了起来,走到韩运成面前,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是怕你先离开我呢。
这么多年都是你陪着,你要是不在身边伺候我了,我还不习惯。”
韩运成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能伺候公爷,也是奴才的福气。”
容明诚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时辰不早,你也下去睡了吧。”
……
鹿县一所偏僻的民居内,苗全掂了掂手里的银钱,一脸不满意地看着来人,“赌坊今天就这么点收入?”
来人一脸苦色,“全爷,这天气也越来越冻,许多人都不愿意出门了。我已经想办法去拉人了,可转来转去也就那么几张熟面孔。
倒是还有许多债数没收上来,我明儿就让人一户户讨来。”
苗全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将银钱撂到一边,“咱们是求财,别把事情闹大。”
“明白,明白。”来人一脸讨好地给苗全递了茶水,又听了几句交待,便被苗全给打发了。
另一边磕着瓜子的妇人不满道:“全爷,他这明摆着有私扣银钱呢。我都听赌坊里的伙计说了,这几天生意正好着呢,一点都不差。
全爷,这盘生意做起来不容易,就算全爷不想亲自操心,也可以另换个管事的。”
苗全揉了揉眉心,“他到底是我表亲,我不照顾他照顾谁。这话以后不要说了。”
妇人见苗全脸上不高兴,便起身道:“茶都凉了,我去换壶新的。”
她是真不明白,那么好的生意,苗全自己不管,全都推给别人。而且,名面上又不让人提他的名号。
平时也很少去店里管事,整日窝在这偏僻屋里过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躲债主的呢。
“唉。”妇人走后,屋里只剩下苗全一个人的时候,他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当初卷了焦氏的财物,选择逃来这里,就是因为知道的人不多。
那些钱他用来盘了个赌坊,又怕被焦家查到,就只能将生意托给他的表亲。
谁知道,他那表亲也是个贪得无厌的,胃口越来越大,私扣的银钱也越来越多。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喝西北风去了。
正愁闷间,忽然听到门外有些不对劲的响动。
不知道为什么,苗全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今天早起,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他心里也隐隐不安。
“娇娘?”苗全侧着耳朵,小心翼翼地站起,唤了声刚才妇人的名字,没有半点回应。
就在他心里越来越慌的时候,两个黑影蹦了进来。
看了一眼两人手上寒亮带血的匕首,苗全惊地失了魂,一面往里屋跑,一面大叫救命。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身影正在询问附近一户人家,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
那画像,正是根据李月英与李玉英姐妹口述所绘的苗全之像。
而这三人,便是奉了陆青湘与郭明朗的命令过来寻找苗全的衙卫。
那人刚指了个方向,三人便听到那人手指的方向传来凄楚的救命声,三人面色大变,赶紧飞奔了过去。
等赶到苗全的屋子里,只瞧见一片狼籍,满地血腥。
一个男子的身影正倒在血泊中,听到声音,那人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三人连忙凑了过去,一人道:“苗全,我们是官府的,三年前李承祖的死跟你和焦氏有没有关系?”
“砒……砒霜……”苗全吐出人生中的最后几个字,绝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