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的马车上，陆青湘显得很沉默。
邵玄冬揽住陆青湘的肩，“生死有命，就像陛下所说的，这些年来，至少安国公活地很恣意。”
“他当真活地很恣意吗？”陆青湘看向车窗外，想起了那天看到安国公的情景，又想到了他送给自己的那堆礼物。
邵玄冬没有回答，这世上，大概没人能真正活地随心所欲。
安国公府外，已经新添了兵卫重重把守，在案情真相大白之前，府里的人不准轻出，府外的人也不能轻入。
邵玄冬、陆青湘、郭明朗、李月英四人跨进国公府，身后还跟了真一、心雁与几名信地过的亲随。
迎接一行人的，是大管事韩运成。
韩运成陆青湘已经见过了，安国公才死了几个时辰，韩运成看上去似乎就苍老了不少。
除了难过安国公的死，大概府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毕竟，安国公死后，论理该主事的应该是嫡子二爷容昆纬才对，可偏偏他又是眼下杀死安国公的最大疑凶，自然要避嫌。
至于安国公的两位贵妾，身为女子，自然也不能插手太多外院的事情。
府里还有一位容三爷，但也才十四五岁，也不能指望他能料理起整个国公府的事情来。
韩运成伸手一引，“将军与夫人请厅堂一坐，小人命人备茶。”
“不必了。”邵玄冬道：“先带我们去看看公爷。还有，公爷出事前后的事情，仔细同我们说一遍。”
“是。”韩运成神情萎顿，不复之前的伶俐，甚至有点呆滞，一面引着众人朝安国公尸体停放的屋子走去，一面说起昨晚的事情来。
“公爷昨晚，是歇在府里西边的桃花轩。”
“桃花轩？”陆青湘诧异，“公爷平时不歇在主院吗？桃花轩又是什么地方？”
韩运成躬了躬身，回答道：“桃花轩，曾是蒋夫人的居所。而昨日，也正是蒋夫人的忌辰。
其实每年都有几个与蒋夫人相关的日子，公爷都会去桃花轩歇宿。这件事，府中上下也都知道。”
陆青湘了然，又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安国公还对年少有婚约的蒋氏，如此挂念。
“也正因为如此……”韩运成的脸色显出几分愧疚，“公爷一向不喜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清静，连小的也一并退出了轩外。
如果小的，昨夜守在桃花轩，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陆青湘劝慰道：“如果真的有人处心积虑，想要谋害国公，哪怕是你在，恐怕也不能改变什么。
对了，府里关于二爷的说法，又是怎么回事？”
韩运成拿袖子揩了揩眼泪，继续道：“昨夜小的还在桃花轩时，二爷便带着碟桂花糕过来，说是给公爷下酒喝。
蒋夫人在时，最拿手的便是桂花糕。公爷平时不怎么爱吃别的甜食，但唯独对桂花糕从不拒绝。
之后，二爷叫小的先离开，说是有话要同公爷讲。而公爷，也让小的去处理其他事，小的便先离开了。
不过轩外，还是有人值守。后来小的才听说，就在小的离开后没多久，公爷与二爷似乎就大声吵嚷了起来，还砸了屋里不少东西。
二爷一脸怒气地离开后，有小奴想要进屋收拾，都被公爷大声喝骂了出来。
小的亲自赶过去时，本想劝慰公爷几句，但公爷却紧闭屋门，说要小的今早再过去收拾，别打扰他睡觉。
小的也不敢多逗留，怕再惹公爷生气，只能今早赶过去。谁知道……谁知道……”
韩运成哽咽起来，语不成声。
一行人来到桃花轩，安国公容明诚的尸身暂时还停留在这轩中。
一早，便已经有仵作和医师来检查过，结论是一致的。
桌上的那碟检测出有毒，吃剩的桂花榚，也照样摆在原处。
郭明朗与一名卫士上前又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与人打斗的痕迹，身上也没有其他外伤。”
郭明朗向邵玄冬与陆青湘禀道：“死前似乎挣扎了一下，但也没有挣扎地太厉害，没有明显的碰伤或是抓挠的伤口。”
中毒之人，死前应该很痛苦才对，很可能会碰伤或抓伤自己。
不过也可能，容明诚昨晚喝了酒，所以有些迷醉，痛感没那么清晰。
但至少已经排除，有人强行给他灌毒，或是对他动手的可能。
有毒的糕点，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进肚子的。
陆青湘在屋内转了一圈，仔细审视着里面所有的东西。
地上还有些碎瓷，韩运成说没有收拾过，一切都保留着昨夜的状态。
那这些碎裂之物，应该就是容明诚与容昆纬父子争执时，所造成的。
“韩管家跟在安国公身边这么多年，又是府里的大管事。”邵玄冬不经意问道：“应该能猜得出昨夜国公爷与二爷是为什么而争执吧？”
韩运成低垂着头，摇了摇头，“小的不知。不过，不怕说句实话，二爷对公爷一直都很疏离。
或许是听了府里下人的胡言乱语，又或许是不喜公爷整日流连在外，无所作为，不理会容家的事。”
李月英问，“府里下人的什么胡言乱语？”
韩运成脸色微变，似乎察觉自己失言，赶紧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府里人多了，难免乱说些鬼话，当不得真的。
二爷也是个读书人，通晓事理，怎么可能会信那些鬼话？二爷昨夜到底为何与公爷争执，恐怕要问二爷自己才能知道了。”
眼见韩运成不愿多说，李月英也没有再多问，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直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明诚的尸身已经看过，桃花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接下来，一行人朝二爷容昆纬的居所走去。
嫌疑重大的容昆纬，知道的东西应该比韩运成和其他人，要多的多。
一行人路过园子时，忽然听到里边传来欢快的歌舞声，众人不由停住脚步，隔着廊窗朝园子里望去。
韩运成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连忙朝邵玄冬与陆青湘揖礼，“将军、夫人，小的先失陪一下。”
说完，韩运成匆匆走向园中，方向正是那歌舞声传来的地方。
李月英出声，“这还真是有意思。安国公尸骨未寒，冤屈未清，这国公府里，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地在园中嬉乐。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啊，我实在好奇。”
说完，李月英便朝着韩运成追去。
陆青湘与邵玄冬等人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