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转的陆青湘很希望刚才听到的,也只是一场梦。
但母亲苏氏正坐在床边哭泣,立在一旁的姚夫人也在垂泪,还有她父亲陆越凡正在询问详细事因,已经足以说明这一切,不是梦。
虽然残忍,但陆青湘还是挣扎着坐起身,听真一说话。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会一去不回。
为什么,会永远地留在了北境。
见陆青湘醒了,真一的脸色闪过犹豫。
苏氏与姚夫人面有不忍。
陆越凡看了陆青湘一眼,转回头出声,“说吧。”
事已如此,任何人都不能再逃避,尤其是他的女儿陆青湘。
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儿比谁都脆弱,也比谁都坚强。
真一道:“本来北境的战事一切顺利,骆公子与他早先安排的棋子里应外合,对边境五州与突部及掺和战事的各支异族部落的行动,都了如指掌。
突部的队伍已经吃了好几次暗亏,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所反应,便突然提出和谈,还指名要与爷亲自谈。
骆公子当时便不同意,可爷见到不少往日一起征战的兵士死伤,实在心有不忍,宁愿早些结束争战,哪怕只是结束与异族的冲突也好。
于是不顾骆公子和其他将领的反对,毅然前往。
谁知道……”
说到这里,真一顿了顿,“谁知道对方根本一早设下陷阱,在爷过去的路上命人伏杀。
爷本来也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没曾想,身边的人也出了叛徒……”
说着,真一红着双眼,哽咽地再不能说出话。
屋子内,一片低低哭泣音响起,陆青湘则怔怔无语。
直到现在,她也很难相信,那个有着宽厚肩膀,总是在危难时刻替她遮风挡雨的人,会就这么离开了。
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她不愿相信这一切。
她不想。
……
邵玄冬的死讯犹如一块巨石砸进池塘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当上京城的人都知道后,不少人为之哀泣,也有不少人开始担忧起北境的战势来。
邵将军都没了,这场仗还能打赢吗?
仿佛要印证众人的猜测似的,没多久,邵玄冬带去的兵马便节节败退,甚至再次中了敌人的埋伏,损伤过半。
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突部却起了内讧,反而暂时延缓了战局。
北境的战势即将颓败,代、瑞两国的争战也陷入了僵局,两军交战数次,你伤我亡,互不退让。
一时半会,两边都难以有胜望,瑞国上下都陷入了一种焦虑的情绪之中。
此刻的议殿里,众人正在为要不要向两边增兵,而吵地不可开交。
“陛下,北境也好,代瑞边境也好,都对瑞国影响深远。若是这一步不守住,接下来瑞国将自曝其短,深陷危机啊!”
“邵将军与宣国公已经各自领走了这么多人马,若是再次从京城拨兵,京城的防守可就要空虚了。
陛下乃天子,一国之重,万一陛下有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边境若失守,骆承恩若得逞,陛下也将无面,也将陷入百姓的责难,你敢担责?”
“宣国公那里不说,邵将军那里确实势弱了些。邵将军已殉国,军心不稳,若非异族自己内斗,只怕我军早已覆没。
这也是天赐的良机,陛下,正当派兵前往以振士气,然后一鼓作气,拿下骆承恩与反叛的异族啊!”
宝座里,牧玉龙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神情显地有些疲倦。
众人都看地出来,自从邵玄冬的噩耗传来,牧玉龙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
这对表兄弟的感情有多好,大家都明白。
“陛下。”福王牧康年出声,“逝者已往,陛下还当保重龙体。”
“多谢王叔。”牧玉龙开口,“北境之事,不知王叔有何高见?
近来朕心神不宁,多亏王叔从旁帮衬。王叔的能力,大家也有目共睹,王叔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牧康年道:“得陛下看重,也是臣之福份。
如今北境战况十分危急,臣以为陛下还当早作决定。
或胜或败,对军心,对民心,都有影响。
眼下,突部虽然因为内讧而暂缓战机,但陛下不要忘了,背后还有个暗中捣鬼的骆承恩,他还没有尽全力。
臣想,若突部赢了,他便不再插手,安心做他的五州统领。
可若突部输了,骆承恩必定会率众发难,到时,瑞国北境一样难以幸免。
所以,不管是异族的发难,还是骆承恩的渔翁得利,都对北境有着太大的影响。
北境之前得已平和那么多年,更是因为早先年牺牲了无数将领所换来的,其中也倾注了几代先王的心血。
若是一朝被毁,恐怕陛下心有不安,而瑞国也将民心涣散。
于公于私,北境之战,只可胜,不可输。
陛下,还请三思。”
说着,牧康年朝牧玉龙跪下,态度坚决明朗。
牧康年开口后,不少朝臣也跟着附议。
甚至之前一些表示反对的大臣,也开始反思,自己的主张会不会太自私了。
北境若失利,的确是让太多先烈们的鲜血白洒了。
最终,牧玉龙道:“福王叔与诸卿的意见没错,北境不可再失,也不可再乱,否则朕便是愧对先祖先烈了。
传旨,立即拨兵支援北境,将帅不宜临时更换,邵将军既已殉国,便以骆英发为主帅,讨伐叛逆骆承恩与各异族部落!”
牧康年抬头看了牧玉龙一眼,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鱼儿,上钩了。
……
南州。
一名军官匆匆走向花厅,朝正在喝茶的牧英曜禀道:“世子,福王来信。”
牧英曜身边的随侍上前接过密信,粗略检查一番,再呈到牧英曜眼前。
牧英曜接过,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看,随即神情一松,“陛下已发兵再援北境,上京城如今兵力空虚。”
来人不由大喜,“如此,世子可领兵北上,直捣京城。”
牧英曜问,“沿途各城可都已经联系好了?”
来人答道:“其他各城都好说,早已被说服,没有被说服的,也都换作了殿下的人。
之前世子让小人联系各城池的接头人,他们也都陆续回信,或遣人表态,一定会向殿下效忠。
只是,唯有云州刺史那边,先前虽然表了态,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回信,也没有遣人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在路上耽搁了,还是出了什么其他的意外。”
闻言,牧英曜皱眉,“父亲的大计不可再耽搁,你领人亲自去云州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会立即领兵北上。
云州无事最好,若有事,我便踏平了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