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湘与苏逸轩一前一后，来到廊下。
看着院里被扫在角落堆积的雪，陆青湘轻声开口，“还没恭喜你，成了武卫军统领。”
苏逸轩的目光一直落在陆青湘的身上，眼中带着温柔，一如从前的日子。
“可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苏逸轩也轻声回答。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很难过。”陆青湘闷声道：“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所看到的，我所听到的，会不会只是我的梦境？会不会老天爷弄错了？
我当时真的接受不了，你会另娶别的女子，你会离开我，那样突然，那样决绝。”
苏逸轩看着陆青湘的侧脸，心仿佛被针扎一样。
陆青湘闭了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气，目光渐渐变地清冷，“后来，我才知道，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有一个答案。
也不是所有的答案，都能令人释怀。
即便，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
你成亲的那天，你拥着牧月灵的时候，我陷入了一场命案中。
那个时候，我好无助，也好绝望。我真的很希望，你会出现，你会陪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去面对。”
一串泪珠滑落陆青湘的脸庞，苏逸轩的呼吸加重，他想要抬手抹掉那串眼泪，可陆青湘没有给他机会。
陆青湘转身继续朝前走，“逸轩，我说这些，不是想要激起你的怜悯和愧疚。
我只是想告诉你，时间真的可以淡化一切。
不管从前如何，终究都已经过去了。
曾经的我对你有多真，现在，我便对书闲有多真。
我知道，你当初有你的选择，是迫不得已。
可是，我也有我的选择啊。”
寒冷的风刮过陆青湘的脸庞，“人总归要活在现在，而不是过去，不是吗？”
陆青湘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苏逸轩并没有跟着她，而是站立在之前的地方，一双深黑的眸子，就这样定定地凝在她的脸上。
陆青湘坦然地迎向苏逸轩的目光，“我快要成婚的时候，在皇贵妃的面前，说过一句，你仍然是我的表兄。
那时候，只是一句负气话，我巴不得此生不要再见到你，也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的牵扯。
但现在，我是真心的。
逸轩表兄，希望，我们以后只是亲人，只是朋友。
重新开始，绝无其他。
书闲是我最亲近的人，也希望逸轩表兄你，能够真正地接受他。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会和书闲避忌一些。
这就是我今天过来的目的，希望你能明白，也希望你能释然。
听说皇贵妃已经为你另择了一门婚事，恭喜。”
说完，陆青湘朝回走去，越过苏逸轩身边时，看着他怔怔的模样，轻叹一声，继续迈开步子，没有再回头。
陆青湘进了暖阁，众人看来，没有见到苏逸轩跟来，众人也没有多问。
大家又接着之前的话题，重新聊了起来。
等到吃饭的时候，苏氏才问了一句，“逸轩去哪儿了？该吃饭了。”
仆人答道：“回姑夫人的话，三少爷说衙所还有事，得回去处理，就不一起吃了，还让奴才给姑夫人、姑老爷，还有侯爷和侯夫人道歉。”
气氛沉默了一瞬，江氏忙道：“逸轩就是那样，没点礼数的，咱们不必管他。”
一行人去了饭厅。
回青玉园的路上，陆青湘靠坐在邵玄冬身边，沉默了一阵，忽然出声道：“记得明天便向陛下告假啊。”
邵玄冬握了握陆青湘的手，“好。”
顿了顿，邵玄冬问，“苏表兄他，还是没放下吗？”
“嗯。”陆青湘道：“不过，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应该会明白的。所以，我希望我们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或许等我们回来，表兄他就已经想开。也说不定，开始了一段新的姻缘。”
邵玄冬叹了口气，抚了抚陆青湘的脸，“如果当初，你知道他是为了陛下的计划而娶牧月灵，你……还会嫁给我吗？”
陆青湘转头看向邵玄冬，“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邵玄冬不由摇头一笑，将陆青湘揽进怀里，心里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芥蒂，也完全消散。
“不重要了。”
陆青湘在他的身边，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
天空散落着雪花。
寒凉的天气里，出门的人也少了。
苏逸轩披着斗篷，踏出一个又一个雪印，漫无目的。
手里执着一壶酒，脑子里尽是他与陆青湘的过往，点点滴滴。
灌了一口酒，苏逸轩的眼眶微红，却抬了抬脑袋，望向昏沉的天空。
看不见。
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阳光，看不见微笑，也看不见未来。
再烈的酒、最高的荣华，也暖不了他此刻孤寂的心。
他的心，就好像沉进了冰湖，飘飘荡荡，凝结成冰。
每一个呼吸，都刺痛着他的心。
还是太清醒。
苏逸轩举起酒壶，咕咚咕咚灌个不停。
远远跟着的奴才，实在看不过去了，连忙上前去阻止，“主子，别再喝了，伤身体。”
“滚！”苏逸轩猛地推开那奴才，用力之大，直接将那奴才推倒在地，还滑出去了几步。
那奴才不经意对上苏逸轩的眸子，心里咚地一声响。
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啊。
仿佛含着烈焰，顷刻就能将他给熔化。
又仿佛全是冰冷，无尽的冷意穿透了他的全身。
苏逸轩慢慢收回目光，整个人颓然起来，扑嗵坐倒在地，手中的酒壶倾洒，酒水流入雪中。
“我很后悔……”苏逸轩的声音哽咽，“我后悔地坐不住，也站不住，睡不着，也不想睡。
我一睁眼，一闭眼，一呼一吸，不管做什么，我都在想她，疯狂地想她，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你能明白那种滋味吗？”
那奴才怔怔地看着苏逸轩。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颓废，这么软弱的苏逸轩。
在外人面前，苏逸轩从来都是淡定如山的谦谦君子，一言一行，进退有度，不会有丝毫的差错。
“可是……”苏逸轩抬头看着远方，那目光一直在往前行，仿佛没有尽头，“我再也没办法找到从前的她了。
我丢了她，她也丢了我。
我想找回她，她却没给我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我只是，走错了一步，一步而已。
为什么，就和她隔了这么远，这么远。
你说，我该怪谁？”
那奴才还是怔怔地看着苏逸轩，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