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城隍庙华宝楼外,一名瘦削的男子正在门前转着圈子,不时拿出手机看看里面的消息,手里的咖啡已经喝的见底,在他正丢开纸杯在考虑是不是要去再买第三杯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他等待的目标正在从出租车里迈步下来,男子连忙碎步下了台阶点头哈腰的打起了招呼。
“江大师,你可算到了。”从出租车下来的人手里抓着一个小锦缎包裹,正是江同学江清波,而这名瘦削男子也就是一周前(江清波出差的现实流速只相当于三天)被江某人“指点了一番”的杨豪杰。
杨豪杰眼光尖的很,自打江清波下车开始就看见了他手里的包裹,凑着身子上前问“大师,这里面就是您带的宝贝?”
江清波点了点头,随手把包裹递了过去,说道:“对,四件我都带来了,你约的人到了么?”
他给的随意,杨豪杰却一点也不敢大意,双手恭敬接了过来小心抱在怀里,又看了周围一眼说:“大师,您这也太不小心了,这人来人往的要是谁碰了一下就事情大了。这儿不好说话,咱们先进去,到我朋友的店里坐上一会,我也顺便见识见识先。”
这次来海都,江清波是专门为了将手上两对建瓷的茶盏找个买家出手的,弥补弥补他的口袋。他任务身份的问题落实之后本来想去看看韦轻琴的安全,联系之后才发现韦大小姐去国外考察旅游项目了。一时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写完南宋任务报告之后他就想着先把口袋问题解决了。
正好杨豪杰是在海都古玩圈子里混的,江某人如今是一手武功一手忽悠大法,更不怕会有什么问题,于是找上杨豪杰大致说了手上有几件建窑的东西,让他找个买家。
杨豪杰小心翼翼的带他上了二楼,进了拐角中的一家铺子,铺子上挂了一个檀木的招牌,上面书着“天成轩”三个大字。
江清波看了这招牌便嘟囔了一句“口气不小啊。”
杨豪杰听了赶忙解释说:“我这个朋友是个专做瓷器这一块的,他自己也很喜欢收藏,一直认为自古以来的好玩意都是三分靠人七分在天,所以就给自己的铺子起了这么个名字,意思也就是指他这里的货都属于同类里难得的珍品。”江清波这么听了方才恍然大悟。
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铺子里拜访的大多都是些瓶、罐、杯、盏类的器形,品种以粉彩、青花居多,虽然江清波对古玩行当不是特别了解,但也知道此类现存最多的都是是清朝、民国期间制造的,特别珍贵的不太可能明显放在外面。
做这一行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指望在现在的古玩铺子里捡漏基本上都已经不太可能,小说上所说几十块淘一件宝贝那是外面散摊鬼市撞运气的。
搁在这种地方,平均下来一尺见方的房租就要多少钱?放个物件就这么便宜卖了?
那都是正经八百开了脑残光环。那种送添头的伎俩就更别说了,现在除非这添头的东西是卖主自己做的能百分之百确认的假玩意,否则肯定是收起来朝你笑笑说这玩意可贵重的很不卖,然后回身就再去找别人掌掌眼。
杨豪杰朝里面喊了一声:“辉哥,江大师到了。”
一个人掀开店里内堂帘子走了出来,留着两撇小胡子,剃了个『毛』茬子头,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他出了外堂看都不看江清波,两三步就到了桌前,手指着包裹问道:“这就是那几张照片上的东西?”
“可不是么,江大师不是圈里的,是寻龙问丙、班目叩经行当里的高人。正好大师手上有几件东西要出手,我不是上次听你说缺几件压堂的大开门宝贝么,这就赶紧带来见你了。”
寻龙问丙、班目叩经这四个词分别对应风水算命,看相占卦。杨豪杰给辉哥用黑话解释了一下,然后朝江清波笑笑说:“我这哥们就喜欢瓷,是个痴人,您别见怪。”
江清波自然不会在意,辉哥听了介绍倒是抬了抬眼镜看了他一眼,乍看上去只觉得江清波甚是普通,越看越觉得这人脸上充满了故事,双眼更是有种说不出的魅『惑』感。
他抬了抬手说道:“没成想碰见位三爷,我姓姜,叫姜辉,江先生这东西能不能让我掌掌?”自古以来,相师在中九流里排第三,所以有些时候喊一声三爷以表尊敬。
江某人这东西自然不怕看,举举手说道:“既然打算出手,哪有不让人看的道理,辉哥你自便就行。”
姜辉听了这话赶紧从抽屉里翻出一副白手套带起,又拿了块锦榻垫在桌上,慢慢打开包裹,将里面的两个小木盒轻轻放在锦榻上,缓缓打开。
这刚揭开木盒,姜辉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自言自语说道:“这品相也太好了吧?”
这也不怪他怀疑,宋朝建窑的真货到现在已经接近千年,大多都是有破损痕迹的,这四只小茶盏却是丝毫的损伤都没有!
他从怀里掏出放大镜细细看去,一对蓝毫束口盏蓝釉密聚,釉光莹莹,光泽极佳,乌中带亮。结晶所形成的蓝『色』免亳纹向下自然流淌,条条幼细分明;另一对束口的鹧鸪斑釉『色』黑而润泽,黑釉里自然浮现着大大小小的白『色』斑点,圆珠白点正如同鹧鸪鸟的胸部羽『毛』一样。
姜辉先在灯光下围着桌子仔细转了两圈,然后将手伸到茶盏上,转头看了一眼江清波。
江清波知道他这意思是能不能拿起来看,便点点头,姜辉便轻轻的先拿起一只,颠了颠分量,然后仔细看了看釉泪,又将茶盏翻起细细观察起底部来。
建窑施釉常用浸釉法,工匠要手捏着底部的圈足,盏口朝下,浸入釉浆,所以在圈足边缘的胎面上,有时会留下工匠以手抓捏的手指痕迹,不过大多要细细观察才能看到,底部隐隐有“进琖”的铭文,拿在手中堪堪一握。
这四只小茶盏足足看了有快一个小时,姜辉轻轻将最后一只放回桌上,脸『色』凝重的问起来:“江先生这四只看起来是一窑出的,但是没有窑膜土沁,没有出土的痕迹。这若是传世的,那可真真让我开眼了。”
江清波哈哈一笑道:“如果不是传世的,怎么敢称得上压堂的大开门呢?”
建窑的东西虽然稀少,但其实世面上也还是找得到,大多都是出土的玩意,只有一直被人珍藏保存,流传在世间的才是真真的极品,倭国所存的几件正是因为自从宋时带回国内就一直在各个高僧、大名手上把玩,之后又沦落到武士氏族家里,因此才算的上是国宝级别。
姜辉和杨豪杰一听他这么有底气,立刻都来了精神,传世和出土之间这二者的价格可以说差百倍都是有的,立刻追问道:“恕我直言,这传世的建盏目前大多是在倭国,不知道您这几件源自哪里?可有记载?”
“二位都知道我的行当,早先我师门却是正统的道门,这些东西正是衣钵传承这么一代代下来的,我知道辉哥你的意思,是怕这东西太少见缺了来历,打了眼是吧?”
姜辉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红了红脸点了点头,说实在的,从他的经验判断上来看这几件都是真货,但是传世的东西因为无法判断出土时期,所以最难辩真伪,如果一不小心打眼看错了,那就成了大笑话了。
“这原先我也是怕缺了记载,跌了这几件宝贝的身份,所以一直也没考虑出手,不过现在倒是正巧解决了。二位看这几件至少不是新货吧?”
杨豪杰和姜辉俩人交头接耳了一会,说道:“这肯定不是新货,我俩在圈里混了那么多年这点眼力倒是有的,就怕断错了代。”这话也很实在,因为宋朝之后,元明两代也有建窑的仿制,虽然也都是好东西,但这里面价格就又差了很多。
江清波看他们这么说了,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网页,然后笑着递了过去。姜辉和杨豪杰拿在手里一看,愣在当场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