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尤其看到自己这个兄长竟然是全身戎装过来,腰间还挂着刀,身后跟随的几个士兵也都是铠甲加身,刀剑齐备。
完全不是来赴宴的装扮。
这几个人走进大堂,立刻迎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若是寻常时候,这样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走进这样的酒宴里,必定会带来一阵迫人的杀气,令在场的人都忐忑不安;可这一回的情况却正好相反,大堂上坐着的有一半都是能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的人,尤其是申屠泰,他一个人能就抵一支队伍,哪怕他只穿着普通的常服,对上对方全副铠甲的士兵,那气势也丝毫不惧。
甚至,当那几个士兵走到大堂上,进入他视线的时候,他们自己反倒胆怯的将目光挪开了。
申屠泰冷笑一声,拿起一个梨一口咬掉大半个,边嚼边看着他们。
而其他的人,不论沈无峥还是裴行远,又或者官岙、官迟英,都是心性坚定,面对这样一群人突如其来虽有诧异,却一点都不馁怯。
因此,在走进这个大堂的一瞬间,商寿非立刻感觉到一阵寒意渗骨,原本的气势汹汹一下子被抽空了一半,再对上宇文晔冷峻的眸子,和商如意淡漠的眼神,不由的就有些气短。
“秦,秦——”
来之前毕竟已经做足了准备,他还是立刻鼓足了勇气,对着宇文晔草草一拱手:“秦王殿下,甲胄在身,请恕末将礼数不周了。”
若是别的人来,宇文晔或许也不会给好脸色,但总也不会太为难,可一看到商寿非,他立刻就想起了商如意曾经受过的苦难,眼神不仅冰冷,甚至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道:“商寿非?谁让你来的?”
商寿非道:“齐王殿下让末将来——”
他的话没说完,一旁的申屠泰已经冷冷说道:“昭武校尉,今天这里可是功臣们的庆功宴,无功之人,最好不要在这里出现,以免贻笑大方。”
一听这话,商寿非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要知道,他是最早一批跟着宇文呈出征的将领,可过去已经一整年了,他们在东都几乎一场胜仗都没拿下,之前甚至因为不听申屠泰和沈无峥的计策而被梁士德打败,只能退守慈涧,险无容身之所,若不是后来宇文晔率军逐个攻下洛阳八关,他们只怕就要被逼死在那里了。
而之后攻下洛阳城,也是宇文晔早有暗棋的情况下,才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这座城池。
论功行赏,他的确……
军中最讲军功,若无军功,即便被提拔到高位,也一样得不到部下将士们的爱戴,申屠泰这一番话,毫不留情的撕开了他无能的面具,甚至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亲兵都有些气短,纷纷闭口不言。
倒是官岙和官迟英,他们虽然知晓商寿非的身份,却并不知道他和商如意之间的恩怨,还有些奇怪这位秦王妃的兄长怎么在齐王的麾下,而宇文晔对他的态度如此恶劣,甚至他手下的人毫不留情的就开口羞辱此人。
姜洐和梁又楹更是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商寿非咬了咬牙,按捺下了胸口的怒火,舔着脸笑道:“申屠将军,有功无功,不是你说了算,等回了长安,自有皇上定夺。”
申屠泰冷笑道:“我倒想看看,一个对着梁士德的军队望风而逃,能一仗就把手下五万人打没了的昭武校尉,在皇上那里能有什么功劳。”
这句话说得商寿非脸色一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转过脸去。
商如意听到这话,眉头也皱了起来。
如果说过去,一场仗死多少人对他们来说还只是一个数字,可经历了扶风一战和胡羊谷一战之后,战场上的牺牲对她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失去,那几万人的尸体垒起来的京观,那惨烈的景象,还有自己精心训练的三百重甲骑兵在胡羊谷几乎全军覆没,直到现在,有的时候午夜梦回,她甚至都会心疼得掉眼泪。
而宇文呈和商寿非的大败,在宇文晔还没出征之前,她就听说过。
这两个人不听申屠泰和沈无峥的建议,一意孤行攻打洛阳,最终五万人马逃回来几乎不到两千,若不是申屠泰和沈无峥坚持留下一支人马固守慈涧,他们这一次东征洛阳就要直接以大败告终了!
这个时候,商如意对他的怨恨,已经不仅仅来自幼年时他对自己的虐待和抛弃。
还有身为商若鸿的女儿,发现家族中竟然只剩下一个如此无能又卑劣的男丁,顶着当年骠骑将军的威名干尽了蠢事,要不了多久,商家曾经的荣光,就都要被他的无能取代了!
商如意咬着牙,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听到商如意带着怒意的声音,商寿非抬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有些心虚,可心里还是告诉自己,不论如何也不能在她的面前露怯。
于是商寿非立刻冷笑了一声,面子上却仍旧恭恭敬敬的道:“启禀秦王殿下,启禀王妃,今晚的——庆功宴,我们齐王说了,他就不来了。”
原本他不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他不来,这里的人还更自在些。
可坐在一旁的沈无峥却从他得意洋洋的神情中品出了一点异常,他突然道:“齐王做什么去了?”
商寿非冷冷瞥了他一眼:“齐王殿下做什么去了,轮得到你一个参军过问?”
说着,他右手扶刀,转身对着沈无峥道:“沈参军,莫忘了这一次你可是跟着齐王出征,是齐王麾下的人,现在到秦王这里来献殷勤……”
沈无峥冷冷道:“若非我赶到虎牢关,将洛阳的情况告知秦王殿下,让他率领大军南下,你以为,你和齐王现在在什么地方?”
商寿非脸色一沉。
的确,若不是宇文晔前来,他们只怕现在都还没攻破洛阳城门。
沈无峥的话又一次应证了他的无能,商寿非心中恼怒,可毕竟身在别人的地方,哪怕恼怒也没办法发作,倒是宇文晔冷冷道:“参军不能过问,本王难道还不能问?”
“……”
“齐王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