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叶禅师摇着蒲扇，完全看不出自己刚才说的话让顾鹤心神震惊，他的目光柔和清亮，看着只令人感觉无比亲切。
到底是两世人。
顾鹤恍惚一瞬，就定下心神。
再也没有露出破绽。
“老师傅，小儿执念太深，若为佛子，成不了佛，何必入佛。”
百叶禅师摇头：“痴儿不怕重蹈覆辙？”
顾鹤越发坚定：“我的选择，从不后悔。”
“哈哈哈。”
郑公大笑：“好友，此子当为吾徒，多谢。”
他看出自己好友对小童的看好，秉着好友眼光绝无差错，他心思一动，好友想收的弟子入了他郑永元的门下，岂不快哉？
顾鹤一愣，没有跟上这突然的反转。
还是在身边的顾启明提醒：“鹤弟，郑公乃是杏坛郑氏永元先生，大楚仅有的七位大儒之一，拜郑公为师，登科有望。”
郑公笑问：“小童，可愿拜吾为师？”
顾鹤顺势跪下，磕头大拜：“学生顾鹤，拜见老师。”
“哈哈哈，好，今喜得佳徒，好友，你那一甲子的桃酒，该拿出来喝了。”
郑公摸摸长须，怂恿道。
面对好友，百叶禅师可不是平日慈眉善目的样子。
“抢我弟子，还想喝我的酒？”
郑公摇头，好友还是如此嘴硬心软，心知桃酒有望，他心情大好，想到自己新鲜出炉的小弟子，从袖中拿出一块精致的令牌。
令牌上，仅有一字“郑”。
“徒儿，这是吾之信物，只要是杏坛弟子皆会相助。”
“你可告知吾家住何处，过几日，吾自去寻你。”
他来古桐寺不只是看望好友这么简单，更多的还是为了顾启明这孩子，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人情债可真不好欠。
“启明侄儿，照顾好鹤儿，吾与好友还要大战三百回合。”
“再来一局你还是败将。”
“且看好。”
两位盛名在外的老者，当下又开始新一轮黑白战场。
顾鹤只知大儒永元先生寄情山水，弟子满天下，却不知他和百叶禅师之间的相处竟是这般。
顾启明笑道：“习惯就好，鹤弟，我带你去那边走走。”
——
直至回家。
顾鹤恍如身在梦中，他就这样简单拜师了？
前世他的老师是长丰城的宋夫子，考了举人却没有选择做官，而是入了书院成为夫子。
自己救了重伤的好友得到举荐，被宋夫子收为弟子，后来也入了晋安书院。
阿娘与萍姨遇难，家财地契被一把火烧了干净。
自己年岁尚小，不知为何顾家旧识无一出现，当时阿娘和萍姨没有搬去李家村，后来的自己被王家村人驱赶、辱骂。
还是李家村的六爷爷好心收留，才能长大。
“鹤儿，怎么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
顾菱担忧地抱起自家崽，一双水润的黑眸没有神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喊了几声都无应答。
把手搭在鹤儿腕上细细检查，都没找到问题。
“阿娘，我无事。”
顾鹤小脸一红，挣扎着想要下地。
“我已经六岁了，阿娘不必把我当做小儿。”
顾菱莞尔：“还不到总角之年怎就不是小儿，再说了无论鹤儿多大，都是为娘最宝贵的孩子。”
成功看到鹤儿爆红的脸颊。
顾菱乐不可支。
顾鹤无奈，阿娘总喜欢打趣他和萍姨。
“好了，说说今日发生何事，让你在为娘面前也心不在焉？”
顾菱承认，自己就是醋了，鹤儿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娘亲第一，头一次被忽视，心里不得劲。
好在鹤儿还是自家乖巧崽。
从怀中拿出造型精美的令牌，顾鹤把今天遇到的情况给娘亲一一述说：“老师说过几日会前来拜访。”
顾菱听完，考虑着：“按理来说要在老师家中呈上六礼正式拜师，既然你老师要上门，自是不可怠慢，索性六礼已经备好。”
“那时可以与你老师商量什么时候进行拜师礼。”
“你呀——”
顾菱点点鹤儿的额头：“今个我还在纠结给你选哪一位先生做老师，你倒是不声不响就把问题解决了。”
顾鹤傻笑：“阿娘～”
“好啦，你宁舒姨母送来几十册珍藏，不知她从哪里搜来的手抄珍本，你去书房瞅瞅。”
“好！”
除了阿娘，唯有书本知识不可辜负。
顾鹤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走向书房，那是自己的小天地。
因为鹤儿爱书，顾菱每次推出新品，都会用下期少量样品与官夫人还有世家夫人们换家中独有的珍藏书本，因为珍贵，可以不要原本，有手抄本换即可。
以至于短短几年，就积累了大量书籍，顾菱就用一个面积宽广的小院，打造成雅致整洁的书房，若上面书架被填满，可比拟一座小型书馆。
其中以宁舒长公主的贡献最大。
桌上放着半拆开的香囊。
顾菱把鹤儿为她求来的平安符放在里面，然后佩戴在身上，眉眼弯弯。
几日后，顾家没有等来鹤儿的新晋老师。
倒是有受伤的小公子晕倒在门外。
把开门查看的李山、李岳兄弟俩吓了够呛。
鲜血透过衣袍落在地上，一片艳红。
对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一副随时就要“离去”的模样。
两兄弟不敢自作主张，生怕给东家带来麻烦。
最后还是兄长李山回去通报。
整个顾府，在天还未亮的凌晨时分，灯笼摇晃，烛火通明，通通忙碌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顾鹤也从梦中惊醒，不知为何梦到了前世的好友在向他求救，模样甚是可怜。
醒来，就听到小厮说门口有一位受伤的小公子。
顾鹤心有不安，随便穿了件外衣，就跑到阿娘的诊房。
床榻上是雪白的被褥，衬得血色红花更是触目惊心。
顾鹤见顾启明露在被子外面的身上缠绕明显的细麻布，知道阿娘已经给他止血包扎好了，又看到阿娘放下把脉的手，心急问道：“娘，启明兄没事吧？”
顾菱奇怪鹤儿如此紧张别人，没有多想：“放心，只有外伤不碍事，只是他的身体…”
看着鹤儿眼巴巴地样子。
顾菱止了后面的话，转而说：“等他醒了再说，我先开个方子让萍儿去熬药，你的朋友就自己照看。”
既然都醒了，鹤儿不像能放心离开的样子，索性让小家伙照顾伤员，以她的经验来看，对方没多久就能醒。
“好。”
在阿娘起身那一刻，鹤儿很自觉地上前，替换了阿娘原先的位置，全然没有看到阿娘轻挑起来的细眉。
罢了，都是孩子。
顾菱摇头，让小厮和李三姑看好两个小家伙，走到一旁开药单子递给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