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丑牌时分,魏军大营按照计划动了起来。此刻正值深夜,生灵入睡,万籁俱静,又值太阴不出、群星隐没,真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三千魏兵在曹真亲自带领下悄无声息地出了营寨后门,缓缓绕个大圈潜至安陵东城外面隐蔽蛰伏。
“大将军真是妙计,蜀贼果然没有发现我等深夜绕道抵进这东城城下。”树林中,偏将吴坤望着远处的城墙轻声对身前的曹真恭维道。
曹真微微一笑,道:“杨清等人见白日扛过了我军的首次进攻必定会放松警惕,只道我们会趁夜休整来日再战,哪里会想到我们会连夜发起第二次进攻,更不会想到我军会改变攻城方向。
其实此计的关键不在于转攻东城,而在于如何悄无声息地抵达这东城外。蜀军虽然想不到我军会这么快改变战术,但某料那杨清必定在城外撒下了诸多哨探,严密监视我等动静。
也是这三千军士乃精锐中的精锐,做的到令行禁止、不动如山。再加上今晚没有月亮,星光也极其稀疏暗淡,漆黑的夜色掩护了我军的行动,可谓天欲我等成此大功!”
“大将军说的极是。”吴坤赞了一句,接着问道:“不知我等何时动手?”
“再等等,等蜀军最困的时候我们再动手,那时破城的几率是最大的。”
吴坤没有再问何时是人最困的时候,若他连这个都不清楚,也就不用再带兵了。
安陵城内,杨清等一众将校已经进入梦乡,全然不知危险即将到来。
白天的守城战打得很是成功,没有被魏军一鼓而下代表着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接下来只要沉着应对,这支以新兵为主的汉军将会越打越强。
杨清是有这个信心的,因为他一直认为历经战火才是快速淬炼军队战力最有效的法子,尽管这个过程会很残酷,但当此乱世不得不为之,只有尽快统一华夏,才能真正地结束战乱,百姓也才能真正地获得安定。
眼见形势有利己方,杨清自是能够放下心来安然入睡。不过以他素来谨慎对敌的性子,就算睡下也没有回到城中的县寺,而是就睡在了南城的城楼里。
至于岗哨、巡察等一应防备之事他也是在睡下前亲自查看过,整个防御布置不说是万无一失,怎么也算得上是完备周密,是以他并不担心魏军连夜偷袭,因为只要魏军一有动静,汉军就能及时发现应对。
可曹真却也不负他魏国大将军之名,仅用半天时间就找到了安陵城防的破绽,并立马想出破解之法付诸实施,果真眼光毒辣、用兵老道,且当机立断、说干就干,颇有几分当年夏侯渊虎步关右的风采。
一个时辰后,东城城墙上值守后半夜的军士早已是哈欠连天、困意大增,他们可不像老卒那般能在寒风中依然做到精神坚定、严守军令,竟三三两两地打起瞌睡了。
“时机到了,传令众军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城墙下,架起云梯,攀登上城。”曹真拔出佩剑,高声喊道。
“杀!”
众魏兵从树林中鱼贯而出,扛着云梯飞快地向东城冲去,吴坤更是披穿两重铠甲,身先士卒,带头冲杀。曹真留在阵后观战,身边只留下百余亲兵护卫。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早已将城头上困意绵绵的汉军惊醒,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一众魏兵就已冲到城下,架起云梯,络绎不绝地攀登上来。
这千余汉军俱是新卒,眼见魏军突然袭来,登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多数人已是惊慌失色、手忙脚乱,只有两三百人反应过来放箭发石阻挡魏军上城。
“快放箭、快放箭,挡住,给我挡住。”
领头的司马则是老卒出身,是杨清特意调过来统带这支新兵的,尽管他奋力组织军士抵抗,可魏军突袭之下占了先手,兵力又是守军的三倍,仅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有数百魏兵登上了城墙,东城几有沦陷之势。
就在曹真猛攻东城的时候,南城和西城的魏军也几乎同时发动了进攻,他们的任务自是牵制住汉军主力,为攻破东城争取时间。
当然为了弥补南、西两面攻城步卒在兵力方面的不足,邓恩手里的四千骑兵也按照预定计划下马参战,如此一来当杨清得知东城危急的时候就不敢抽调大批援军过去支援。
“使君,东城来报,魏兵已大举上城,他们就快抵挡不住了。”吴缺三步并作两步奔入城楼,焦急地对杨清说道。
杨清虽然眉头微皱,但语气仍旧平静:“不要慌,传令柳隐,命他留下两千军防守西城,率领剩下两千兵马火速前往东城支援。叔齐,汝也领南城两千军赶往东城增援。”
“诺。”
吴缺连忙领命,因问道:“只是使君,这样一来,南城和西城的兵力就都减少了一半,万一......”
“曹真的主攻在东边,这里的魏兵不过是佯攻牵制,一半兵马足以对付。事不宜迟,汝赶快领兵过去增援。”
“诺。”
吴缺不再迟延,快步离开,下城点兵去了。杨清听着外面的厮杀声,长叹了口气,心中暗骂自己连战连捷之下竟然轻敌大意,被曹真抓住破绽打了个措手不及。
现在只有寄希望东城的军士能再坚持一会儿,只要柳隐和吴缺率援兵赶到,局势就有扭转的可能。
“万胜、万胜......”
正当杨清筹思反败为胜的法子之时,东面忽然传来阵阵欢呼,他大叫一声不好,冲出城楼朝东面望去,只见东城火光冲天,显已失守。
“来人,速将吴督军唤回。”杨清苦笑一声,转头对一名亲卫吩咐道。
话音刚落,就见吴缺上了城墙,疾跑过来。原来他还未点齐兵马,就见东城已然失守,知道再领兵过去已是徒劳无益,索性重回城楼来见杨清。
“使君,东城已失,我等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吴缺急切问道。
这时,在前面指挥军士守城的周兴也跑了回来,他只叫了声使君,并未发问,但其神色慌张,自也是急盼着杨清能有妙计反制魏军。
“东城既已丢失,安陵是保不住了,看来我等就只有撤走了。”形势虽是危急万分,但杨清依旧毫不慌乱,镇定地说道。
吴缺见他一脸沉着,大受感染,说话间也不再着急,冷静问道:“如何撤退?”
“传令柳隐,命他打开城门主动出击。”
吴缺惊道:“主动出击?使君,北城尚在我手,何不从北城撤退?”
“大军若是一窝蜂地退往北城,西城、南城之敌定会追击而来,一旦被其粘上,所有人都走不掉。因此不如出击反攻,先杀退西、南之敌,然后再从容撤退。”
周兴惊讶道:“使君是说我们这边也要主动出击?”
“正是。”杨清笑道。
周兴道:“可是使君,我们与休然那边的兵力加起来虽比城外魏军多,但战力却不如敌人,若被其缠住,等东边魏军杀来,我军岂不是同样走不脱?”
“放心吧,我们会顺利走脱的。曹真今晚虽然赢了我一招,但他想留住杨某却是痴心妄想了。”
杨清傲然一笑,又道:“汝等依令行事吧,这回出城反击须得拼尽全力了。”
“使君放心,我等敢不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