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才非常实诚地对孙山说:“老师之所以临时叫你上场,是逼不得已。”
洪秀才深深地看了一眼孙山,把逼不得已的理由说了出来:“咱们黄阳县的章主薄的儿子要参加县试。”
孙山皱着眉头,大大的不解。章主薄的儿子参加科考就参加科考了,为什么洪秀才那么紧张。
洪秀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此子,哎,经常携带小抄,好几次月考,都被县学的老师发现。”
或许洪秀才不习惯在背后说人坏话,这话说得非常婉转。
不过孙山明白洪秀才的意思了。
携带小抄实际就是考试作弊。经常携带,就是经常作弊,被县学的夫子发现不止一次了。
作弊是非常严重的,一经发现必须开除。夫子不是怕学子在月考作弊,而是怕学子在县试,府试,甚至院试作弊。
这里的科举,不是你报名就可以科举,你要找人作保的,而担保人是有责任,被连坐的。
要是发现学子在科考上作弊,担保人会死得好惨。
担保人虽然替人担保赚钱,但一般都会选择知根知底的学子,不会为了高价,而胡乱帮陌生学子担保。
要是学子有问题,担保人轻者被责骂,重者被革除功名。
禀生担保人不会为了点碎银而牺牲大好功名,大好前途。
而且不仅担保人出事,连“互结”的学生也会出事。
洪秀才说章主薄的儿子考试作弊,那么证明此子有人品问题。或许因为章主薄的原因,县学才没有开除他的儿子。
洪秀才提到章主薄的儿子,莫非?
孙山急着问:“老师,章主薄找我们学堂互结?”
除了互结的事让洪秀才避之不及,孙山想不到其他理由。
洪秀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章主薄暂时没找到我,但我收到消息,他到处打听哪里学堂还不够人。”
孙山明白了,洪秀才是怕章主薄找上他,让洪氏学堂和黄氏学堂的学生跟他家儿子互结。
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把互结的学子名额填满,让章主薄没办法找他。
洪秀才继续说:“我们洪氏学堂目前只有弘文,梁参要县试,黄氏那边也只有两个学子要县试,所以........”
后面的话洪秀才没说出来,但孙山已经明白了。
参加县试,除了学识,身家清白,还要五个学生互结,并且找一个禀生秀才作保。
五个学生必须知根知底,相互信任。要是其中一个有问题,不仅作保的禀生有事,互结的另外四人都要承担连带责任,接受处罚。
科举不是你想考就考的,是有必要条件的。
是在圈子内的人才有资格。陌生人谁给你作保,谁跟你互结?
洪氏学堂两个学子,黄氏学堂两个学子,这时候就差一个学子了。
洪秀才低声说:“我本想问问县学那边还有谁要参加县试的,组成五人,好让一起互结。”
顿了顿继续说:“幸好我去问了,我的一个好友透露,县学现在人人自危,暗地里赶紧找人互结,快速组成五人找人作保。”
洪秀才没有再说下去了。
但孙山已经明白了。
无论学生也好,秀才也好,都视章主薄的儿子为洪水猛兽,唯恐避不及。
都不想跟章主薄的儿子互结,都不想替他作保。
洪秀才一收到消息,发现自己今年才四个学生参加科考,心里大喊一声不妙。
找来找去,想到找孙山。
一来他学识不错,提前科考也行。二来年纪小,就算失败也没关系,当积累经验。三来他家有钱,科考几次也能承担,不是穷得掉渣的那种。
孙山不需要洪秀才说下去了,此时已经明白他的困境了。
要是被章主薄发现他跟黄秀才这边还缺学生,肯定把儿子塞过来。
洪秀才当然可以拒绝,但拒绝要承担后果的。
章主薄是黄阳县的地头蛇,还是黄阳县的现官。
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
想不得罪,也只好把学生填满,让章主薄挑不出毛病。
洪秀才和黄秀才肯定很着急,又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学生。
所以洪秀才就把目标瞄向孙山了。
而孙山非常理解地说:“夫子,我也去科考。”
洪秀才遇到这样的窘境,孙山决定帮一把。
要是洪氏学堂和黄氏学堂的学生与章主薄的儿子互结,不出事还好,出事,可要连累学生,影响学堂声誉。
黄秀才和洪秀才可不想把自家的学生往火坑推。
何况他也想试一下,就当积累经验。
就像高考一样,之前肯定做过无数次模拟考。
孙山把这次县试当模拟考,为以后找到方向,更好地努力。
当然心里还是有大大地期盼,希望能幸运地通过。
最好通过县试,府试,之后就能直接去考院试,也就是考秀才了。
如果院试也通过,嘿嘿,孙山的人生“小目标”已经实现了。
想是这么想,但心里最后预期可不敢这么想。
只当这是一次给钱的模拟考试,为真正的“高考”做好准备。
洪秀才脸上绽放笑容,欣慰地说:“你这小子,真聪明。还是你明白老师。好,我跟黄秀才先对你说一声谢谢了。”
孙山可不敢让洪秀才和黄秀才说感激,连忙说:“老师,其实我觉得我的学识够了,早就想去考的了,只不过怕你说我发大头梦,被你骂。”
刚说完,就立即收到洪秀才的爆炒栗子。
孙山摸了摸脑袋,洪秀才打得真疼。
洪秀才没好气地说:“你这学识,竟然敢说够了,羞煞旁人。
孙山假装无辜地说:“夫子,我说的是事实。”
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欠揍样子。
果然洪秀才还是忍不住,再给他来一个爆炒栗子。
孙山走回到课室,郑弘文关切地问:“阿山,老师找你做什么?”
孙山一脸正经地说:“弘文哥,不是老师找我,是我找老师。”
郑弘文奇怪了,明明是老师喊他出来,怎么忽然变得他找老师的?
孙山还是一脸正经地说:“之前我有事找老师,他说要考虑一下,考虑好了,于是找我出去谈话。”
旁边的梁参好奇地问:“阿山,你找老师什么事?可以说的吗?”
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梁参好想知道。
孙山非常认真地说:“我之前对老师说要去参加县试。”
这次不只郑弘文,梁参惊讶,连洪翦和李升都吃惊地看着孙山,眼里好似在问:阿山,你在说什么?你是说要参加县试吗?
我们没听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