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山仔细地看了上面的告示,大概跟“摊丁入亩”大差不差。
简言之,就是将人头税摊入到土地里,按土地纳税,而且所有徭役赋税,全部归在这一类里,一次征缴,一年轻松。
对于交税方式稍微变化,可以选粮食或者银子。
税收流程大大简化,每户只按照自己拥有的土地数来征收。
打个比方:广南省有1千万亩土地,1千万人,一亩100元税收,一个人头100元税收,田赋和丁税总计收20亿。
在保持20亿的税收不变的情况下。
摊丁入亩后,一亩地收200元税收,人头税即丁税取消,则田赋总计收20亿元。
如果一个地主持有1000亩地,家里有10口人,摊丁入亩之前,是纳税10万+1千=10.1万;
摊丁入亩之后,是纳税20万。
如果一个农民家庭持有10亩地,家里有5口人,摊丁入亩之前,是纳税1000+500=1500;
摊丁入亩之后,是纳税2000。
如果一个农民家庭没有土地,家里有5口人,摊丁入亩之前,是纳税500;
摊丁入亩之后,是纳税0。
要是以前按人头来收税,一家五口人共有一块地,生了个孩子,或者娶了个媳妇,成了六口人,就得多交一份赋税,但其实土地并没有变多。
新政策实施后,新增几口人没关系,只要土地数没变,该交多少还交多少。
总结下来就是多田地的人交的税变多了,少地的人交税变少了。
新政绕开了难以解决的户籍问题,朝廷只要查清楚有多少土地,就可以征税。
孙山正想得入神,忽然有人喊:“徐国公带着人去量度他家的地了。”
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宋钧华扯了扯孙山,惊讶地问:“孙兄,我们也去看一看。”
孙山疑惑地问:“宋兄,我们去哪里看啊你知道徐国公的地在哪里”、
不过随后一想,徐国公是金陵最大的地主,随便走一走,都是他家的地。
宋钧华无语地看了看孙山,觉得孙山有点像呆头鹅,没好气地说:“孙兄,我肯定知道徐国公的地在哪里,就算不知道,跟着人群去就知道了。这么轰动的大事,金陵的百姓肯定出来看热闹。”
孙山一囧,觉得自己被新政的内容困扰了,看告示看得太入神了,弄得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宋钧华说得对,就算不知道徐国公的地在哪里,跟着人群去就行了,又或者随便抓一个吃瓜群众,就能知道徐国公在哪里量度土地。
旁边的一位学子问:“我们不去上课,跑去看热闹,教授会不会骂我们”
宋钧华白了一眼那位学子,无所畏惧地说:“骂就骂呗,骂一下又不疼。这种热闹错过,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孙山和那位学子对视一眼,宋钧华果然是学院出了名的八卦舌躁男,只要有八卦,都会冲在吃瓜的第一线上。
孙山看着宋钧华兴奋又悸动的样子,等他回过神来,肯定会哭死。
朝廷是在割地主的肉,宋钧华无疑是其中的一个地主呢。
不过这不是孙山该提醒的,等他回味过来自然会忧心忡忡。
一行人急匆匆地走出书院,途中还遇到不少教授,看来大家都不想错过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场面。
大家都想看一看徐国公是不是真的自我牺牲,成全圣上。
跟随着人群,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人流停止流动的地方。
一路上早就有人在维持秩序。
而维持秩序的并不是应天府的官差,而是徐国公的军队。
孙山心一凛,军队都出动,看来新政势在必行了。
乌泱泱的人挤在一起,孙山又矮又瘦,哪能看到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同行的崇正书院学子也看不到。
随后大家看了看不远处有个矮山头,最后干脆爬上去,找个高处往下看。
众人找了个最佳的位置,远远地看下去。
土着宋钧华指了指一个身穿绯色大袍的人说:“看,果然是徐国公,想不到是真的。”
孙山定定地看向山底下,其中的一处聚集了不少人,一眼就能看到徐国公。
他身边围绕着不少少人,应该是应天府的官员。
等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人拿着绳索,有人拿着纸笔。
宋钧华又说:“看,开始丈量田地了。”
随后问孙山:“孙兄,你说徐国公为什么丈量自己的地他有多少地,查一查账本就知道了。”
孙山狐疑地看了看宋钧华,按理说不应该那么傻白甜啊。
他都是举人了,怎么还问这么幼稚的问题的当初他是怎样考上举人的莫非撞大运考上的
朝廷怎么会允许地主自己报田地的呢肯定会派官家人一一登记。
另一个学子替孙山回答:“宋兄啊,徐国公表面是丈量自家的地,实际是要丈量天下的地啊。哎,看来新政势必进行,谁都没办法阻止了。徐国公带头,后面的人只能跟上了。”
孙山点了点头,非常赞同地说:“新政一出来,徐国公就立即安排人来量度自家的地,看来....”
孙山指了指天空:“新政一定会推行下去的。徐国公这是以身试险。”
心里想着新政实施这一过程,必然会受到反对势力的阻碍,到时候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流血事件。
可能会有不少动荡,孙山也有点不安。
另一个学子问:“徐国公把自家的地量度完了,下一个会是谁啊我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呢”
又看了看宋钧华,问道:“宋兄,你家的也要准备了,是躲不过去的。”
又看了看孙山问道:“孙兄,你们广南不知道何时实施呢听说由应天府开始,再到附近的府,你家那边应该是最后一批了。”
孙山其实想告诉他,自家不过是小小地主,量就量了,他完全没关系。
但这样的话可不敢说,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怕说出来,被人打呢。
孙山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天府都开始,我们那边也会慢慢开始。”
有个学子低声说:“我听说金陵不少家里有当官的人联合在一起,要上书给圣上。”
孙山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低声说:“新政看似是徐国公提出来,实际是圣上要实行的。就算上书作用也不会很大。”
众人相视一眼,事实就如孙山说的那样,明眼人都知道是圣上的主意。
徐国公只不过是工具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