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内侍后面,乔松心里很是惊疑不定。
然后,内侍突然停了下来:“王上,二公子带到。”
几人同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乔松。
大半年不见,这小子的个子又往上窜了一节。而且,或许是因为练武的原因,乔松身上的气息开始发生了些许变化,儒家的儒雅倒是没有,反倒是多了些……华贵!
嬴政眼中闪过了一些恍惚,不同于其他人只看到的华贵,这位千古一帝看到的还有隐藏在华贵之下的那一丝锐利。
于是,嬴政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
“儿臣参见父王……”
这声音打断了嬴政的心绪,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儿子,然后装作不渝的样子道:“过个年,你母妃在寡人耳边埋怨了不下百次,总是念叨你一个人在外漂泊,吃尽了苦头。可寡人看你是在外面玩野了,不知道回家了。怎么,若非太学大典在即,寡人下诏让你回来,你是不是还打算不回来了!”
乔松顿时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总不能说,父王,我还没去楚国呢。我就是回来转一圈,然后就走了吧。
于是,只能干脆利落的请罪了起来。
看他如此模样,在场的几个朝臣不禁莞尔:二公子的笑话可不常见呐。
“行了,起来吧。”嬴政抬了下手,心情很是愉悦。
嗯,又可以数落儿子了,真不错。扶苏那孩子简直是个木头,戳一下动一下,戳一下动一下,不戳就不会动,一点儿也没有这小子有趣。
乔松有些狐疑的起身,奇怪,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算计我呢?
“臣等参见公子!”待他起来,其他人才行礼道。乔松连忙还礼。
“过来吧,站寡人身后。”嬴政很是自然的道。
“儿臣遵命!”
乔松同样很自然的起身,向着老爹身后走去。可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大哥?”乔松很是惊讶的看向了这人。
扶苏离得比较远,在一个柱子的帘子下,所以他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才看到他竟然也在这里。
扶苏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表情,招呼他快过去。
“你兄弟二人谈话声音小一些,不可打扰了寡人和群臣议事。”嬴政提醒道。
乔松连忙致歉,这才跑到了扶苏跟前。这里刚好有一张长桌,可以容纳两人跪坐下来。乔松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扶苏的面前放了一张纸,上面记录着父王和群臣之间的对话。
看到这里,乔松心中略有些不爽:本公子不是父王最爱的崽了吗?
不过,乔松到底心智成熟,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小声的和扶苏询问起了母妃最近的境况。
另一边,嬴政还在和群臣议事。
“也就是说,已经可以确认,郑国乃是韩国派来的间谍,是奉了韩恒惠王的命令,来秦以实施疲秦之计吗?”嬴政面无表情的问道,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到底是喜是怒。
韩恒惠王乃是现今韩王,韩王安的父亲。也就是说,这个计划至少在十年前开始实施。
“回王上,是的。”王绾回答道:“是臣失职,未能察觉到韩国的险恶用心。”
此时罗网是由他来掌管的,所以也的确是他的失职。
嬴政沉吟了片刻:“诸位有什么看法呢?”
其他几人相互看了看,都没有说话。
嬴政见此,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行退下。
角落里,本来被大哥在此扰了心绪的乔松听到这里,顿时便有些忍不住了。因为,郑国的暴露牵扯到了历史上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逐客。
秦王政初年,韩国为了减轻强秦对自己的威胁,派水工郑国入秦帮助修渫,以此消耗秦国的人力物力,不久被发觉。
再加上嫪毐之死、吕不韦免相,秦国一些宗室大臣就认为所有别国人士,来秦国做官都不是真心为秦,“大抵为其主游间于秦耳,请一切逐客”。
秦王政接受了他们的建议,便在秦王政十年下令逐客。
李斯当时已任客卿,也在被逐之列,便写信劝谏。这封着名的信件,后人名之为《谏逐客书》。秦王政看了以后,收回了逐客令,李斯等人恢复了官职。
这件事表面上看,是秦王对于郑国为间的反应。但实际上,是吕不韦罢相之后出现的权利空白期内,以宗室为首的秦国本土势力趁着秦王立足未稳,而对六国客系势力的一次反击。
虽然事实证明,秦国离不开六国人才。可这件事对秦国仍旧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如今和历史上不同,吕不韦虽然被免除官职,却仍旧以文信侯之身坐镇蜀中。而且,大秦的权力过渡可以说很平稳,并未出现嫪毐之乱的刀光剑影,父王的王位坐的很安稳。
可架不住万一有人猪油蒙了心啊!
乔松顾不得大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小声地向他打听起了宗室的动静。
“宗室?”扶苏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最近,渭阳君和关内侯的确多次求见父王,不过聊了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怎么,二弟,有什么不对吗?”
乔松思索了一阵,没有回答。
“你们两个在那里嚷嚷什么呢!”嬴政突然开口道。
两人连忙起身:“父王……”
“扶苏,你来说!”嬴政不待乔松开口,便直接指定了扶苏。
乔松心中一惊,连忙给大哥使眼色。
可惜,扶苏可没胆子在嬴政面前耍滑头,只能给了乔松一个抱歉的眼神,很是老实的回答道:“父王,二弟询问儿臣,最近宗室大臣有无求见父王。”
乔松顿时满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大哥,仿佛被背叛了一样。
“哦?”嬴政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过去。
扶苏放下了笔,走了过去。乔松很是无奈,哭丧着脸跟在扶苏后面。
“你为何会询问起宗室?”嬴政直视着乔松问道。
乔松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是儿臣的属下收到了一些消息。宗室目前在相互串联,儿臣起初还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做。但是,听闻郑国一事,便有了些许猜测。”
嬴政冷哼一声,宗室相互串联,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此事太过棘手,不太好处理罢了:“继续。”
“儿臣担心,恐怕会有人以郑国之事为由,大做文章。”
有人,有什么人?
当然是宗室那群人了,还能是什么人。
如果他所料不差,恐怕关内侯,渭阳君多次求见父王,就在谋划逐客一事了。
扶苏满脸的茫然,根本就不知道二弟怎么就从父王和群臣的商议之中想到了宗亲,而且,宗亲相互串联又是个什么情况?这和郑国为间一事,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刻,扶苏只觉得自己好蠢,连父王和二弟的谈话都听不懂。
“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嬴政问道。
乔松思索了一阵,回答道:“儿臣以为,我大秦之所以有今日之强盛,原因便在于我大秦任人唯才,不论出身。故此,无论是宗室,还是六国来客,皆应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嬴政呢喃了一句,然后略带一些愤恨的道:“你都明白的道理,为何他们却不明白呢。”
“额,父王……”听到这话,乔松不由得满是幽怨。
这话听着,他是有多么不堪一样。难道,是我离开太久了,父王不爱我了吗?
嬴政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自己说了些什么:“太学大典在即,此时不宜多生波澜。你们先下去吧,去看看你母亲。”
“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