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乔松的事情,赵高一直很上心。即使一些违规的事情,他也总会想办法让事情变得合理合规起来。即使这只是一个询问,可赵高的回复依旧堪称完美,详细的解释了其中的缘由,甚至还给附上了一张掩日最近的任务记录,以及自己的推断。
看到这回信,乔松没理由继续怀疑自己人。
也就是说,六指黑侠的死的确有蹊跷。可现在,大秦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天下人不会去相信真相是什么,他们只会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对于在秦国兵锋下瑟瑟发抖的列国来说,六指黑侠死在罗网手中,要比其他方式更容易让他们接受。
“这个燕丹呐,真是会给本君整些花活。这回,我等还真让他给拿捏住了。”乔松摇了摇头,满脸无奈的答道。
即使现在给燕丹泼脏水,已经来不及了。这家伙先给大秦扣了个黑锅,先入为主的印象下,列国不会相信秦国的说法的。
况且,徒弑师的说法太过骇人,没有铁一般的证据,寻常人不会相信的。
“君上,如今将水搅混已经有些行不通了。依在下来看,此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尽快发动灭赵之战。以此事转移天下人的视线,方才能将此事消弭。”陈平提议道。
对于自家主上特意关注的事情,这位星宿阁的执掌者也分外上心。
乔松微微点头:“眼下即将开春,大雪化冻,也是时候大军开拔,赶赴邯郸了。”
“哦,对了。命令星宿阁给燕丹找些麻烦,别让他太好过了。”
“还请君上示下。”
“他不是喜欢挖燕国朝臣的隐秘,而迫使其投靠吗?这样,将此事散播出去,另外找一些燕丹的黑料,想办法泄露给燕丹的敌人,让他们咬的凶一些。
狗咬狗,就得势均力敌才好看。一方总是挨打,就没意思了。”
陈平脸上露出了一个会心的表情:“臣明白了。”
……
秦王政十九年春三月,残冬的冰雪方才消融,大地逐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此时此刻,井陉之上旌旗飘扬、战鼓喧天,王翦率领着他那支威震天下的雄师正浩浩荡荡地向南进发。他们与中路羌槐所部会师之后,更显气势磅礴如泰山压卵,矛头直指赵国都城——邯郸。
失去井陉这道重要防线与云中边军的守护,赵国腹地的守军面对来势汹汹的秦军简直如同以卵击石般无力抵抗。王翦麾下的虎狼之师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般突破了一道道阻碍,仿佛一阵狂暴的飓风席卷而过。
三月二十八日这天,王翦亲自统率二十余万大军抵达邯郸城外,并与杨端和所部顺利会合。一时间,四十万秦军将邯郸城紧紧包围起来,水泄不通,连一只飞鸟也难以逃脱。
营帐内,分别数月的秦军将领们再度聚首,气氛热烈异常。胜利在望,众人无不兴奋激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似乎已经看到了赵国覆灭的曙光就在眼前。
如今赵国的军队已被秦军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邯郸这座孤零零的城池还在负隅顽抗,但在强大的秦军面前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短暂的欢庆过后,诸位将领立刻收敛心神,开始商讨攻打邯郸的计策。
这时,杨端和站起身来,满脸羞愧地向众人请罪道:“末将奉命围攻邯郸已有一月有余,却迟迟未能取得进展,实在有愧于王上,有愧于上将军与君上的信赖!”
“杨将军,围困邯郸乃是老夫下的命令,你又何罪之有呢!”王翦大笑着让杨端和起来,随即看了一圈摩拳擦掌的将军们,大笑着道:“老夫知晓,大家伙等了这么长时间,心中肯定有些等不及了吧!”
一群将领哄然大笑,纷纷点头称是。
“在打之前,老夫有几个问题想问。”
大帐内的将领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盯着王翦。
“燕,魏,楚,齐各国可有援军助赵?”
几人相互看了看,还是李信请示了一眼乔松,方才回答道:“列国之中,唯有燕国有意陈兵易水。然,韩信将军所率领的大军已经在易水之畔截击,想来不会让燕国军队渡过易水。”
王翦微微颔首:“那么,邯郸守军士卒现状如何?”
这一点杨端和自然最清楚,于是他便站起来回答了。
邯郸围困这么长时间,城内早已粮草将尽。按照杨端和的观察,目前邯郸只是维持给守城士兵足够的粮食,其他人也只是保持一个饿不死罢了。士兵中的很多人,都已经饿的提不起长矛。
而在李牧率军投降之后,这个擎天白玉柱倒塌,使得邯郸赵军已经出现了混乱,每天晚上都会有不少赵军偷偷地从城头上逃出来,刚开始还只是几个人,到后来就是几十上百的逃跑。
这些人逃出城,大部分被秦军给拿了下来,如今关在俘虏营中。
王翦眼睛一亮:“还有此事?”
“正是。李牧在赵国威望太高了,他的投降,给了邯郸守军一记重击。不过,城中已经开始有意封锁这个消息,已经少有人出逃了。”说到这里,杨端和道:“依末将的意思,倘若能让李牧将军亲至邯郸现身劝降,恐怕赵军气势将会顷刻崩溃。”
此策一出,大帐内顿时议论了起来。
王翦眉头一皱,道:“此策不必再提了。李牧已是我军将领,当初降秦之际,我大秦已与其有了约定,不会让赵国降将再直面灭赵之战,岂可出尔反尔!”
“这,唯!”
“不过,李牧将军虽不能亲至,但法子可以变一下。”乔松开口提议道:“令机关朱雀围绕邯郸,遍洒井陉守军投降书信,并令大军围绕邯郸大喊此事,以击溃赵军士气。”
王翦稍一思索,道:“可,此可当万全之策。”
如果按照杨端和所说,城中赵军士气已经在崩溃边缘了,只需要大秦再推一把,便能让整个邯郸彻底崩溃。这就是李牧投诚的威力,估计赵王是要恨死李牧了。
看出邯郸虚实之后,王翦命秦军依照乔松之策,打击邯郸士气。同时,命大军加紧建造工程器械,准备于五日后攻城。
此时不比历史上,正经历史上,王翦认为赵军守城之心甚坚,大秦不宜与其硬碰,故此采取围困之策。直到上卿顿弱在邯郸城中运作,在赵相郭开投诚下方才进入邯郸。
而如今,赵军士气衰竭,无心守城,破城唾手可得,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
朱雀机关如同大雪纷飞般将传单撒遍了整个邯郸城,伴随着秦军整齐划一、震天动地的呼喊,那宣告赵军已经归降的声音仿佛雷霆一般,在城中回荡,震得每一座街巷、每一片屋瓦都似乎在颤抖。
这时的邯郸城,不再有往日的繁华与威严,只剩下无尽的恐慌与不安。
龙台宫里赵王迁面如死灰,每一次外面传来的呼喊都像是重锤击打在他的心上,使得他瑟瑟发抖,连站立的力气似乎都在逐渐消逝。赵国的宗室成员,以春平君为首,各个面色铁青、怒火中烧,他们或跪或立,不约而同地朝着赵王迁提议最后一搏,请求赵王宁死不屈。
与此同时,而往日里权倾朝野的丞相郭开脸色同样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此刻他的内心翻涌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情绪。他原本就清楚,赵国的末日已经不可避免,甚至已与秦国的大臣顿弱暗中达成了谅解,希望能用邯郸城换取一个最后的庇护。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牧,那个看起来对赵国誓死忠诚的李牧,竟然步在他前面,抢先一步将赵国出卖给了秦国。这使得郭开布置已久的计划瞬间化为泡影,他手中的重要筹码瞬间贬值,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屈辱与愤怒。
李牧,你不是忠贞不二嘛,怎么可以背叛赵国!这是郭开此刻心中的咆哮。
在这样的情绪下,郭开再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赵王迁的决绝或是宗室们的愤怒,借口要去镇压城中动荡的情绪,便连忙告辞,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龙台宫。
回到自己的府邸,他甚至没有停下来喝口水的心思,直接走向了家中一个极为隐秘的院落。他推开院门,目光穿过细碎的阳光,便看见一个老者正悠闲地坐在池塘旁边,手持钓竿,宛如世外高人一般,钓着鱼。
外间秦军的喊声,即使是在这偌大的丞相府中,依然清晰可闻。可此人听到这声音,却仿佛如闻雅乐,怡然自得。
郭开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上前几步,脚步缓了下来,脸色却又变得和睦了起来:“上卿真是好雅兴啊。”
“咦?郭相何时回来的,怎的不命人通知老夫一声,好让老夫前去迎接啊。”顿弱的屁股好像有胶水一样,依旧死死的黏在坐垫上,笑眯眯的看着郭开道。
“哼!”郭开冷哼一声,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老对手恨不得弄死他,可此时他却不敢了,只好换了个口吻道:“如今秦军兵临城下,上卿就一点儿也不急?”
“郭相何意,何不明示呢?”
“那李牧投了秦国,邯郸士气低迷。守城已经不可能了,此战上卿入邯郸,等于寸功未立,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急?”
顿弱眯着的眼睛中闪过了一缕精光:“丞相啊,老夫乃是秦臣。秦军破邯郸,老夫只有高兴的份儿,也只有恨不得立刻就破邯郸的急切,至于旁的想法,那是没有的。”
“你……”郭开顿时气急,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本性,寒声道:“老匹夫,你就不怕我宰了你!”
顿弱轻笑一声,拍了拍自己脑袋:“大好头颅在此,君但取无妨!”
“顿弱!你要气死本相不成!”顿弱滚刀肉似的模样,一下就让郭开恼了。
他要真弄死了顿弱,恐怕秦军破城之际,便是他郭开府上共赴黄泉之时。想他郭开本乃悼襄王身旁仆役,历经多少风雨,扳倒了多少道貌岸然之辈,才有今日之风光,如何能舍弃今日之奢华,而坦然赴死呢?
顿弱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了一抹冷笑。
郭开恼恨的道:“好好好,赵之假王本相不要了,封君,封君总成了吧!”
顿弱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丞相啊,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邯郸,可卖不了那么好的价钱了。”
之前,郭开以邯郸为筹码,欲向秦王换取赵国假王的位置。本来为了灭赵,顿弱答应可向秦王游说。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北地君智勇双全,竟说服了李牧。
如此一来,这邯郸可就不值钱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