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行剥离魔核的列炎，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吼叫，体内残余的魔气瞬间涣散。他血红的瞳孔中，倒映出虞无弦的身影，最终归于死寂。
手中的魔核依旧滚烫无比，那股能量依然还没消散，再晚一步，魔核就要在虞无弦手中爆开。
“灰灰！”
她大喊一声，将滚烫的红色魔核扔到半空中，灰灰的身影凭空出现，一口将那团炙热的红光吞进了肚子里。
大猫落地之后，身形微微一晃，腹部泛起一抹红光，但很快又归于平静，还悠悠地“嗝”了一声。
虞无弦正想发笑，就听到闻昭的声音从不远处出来。
“达拉，你坚持住！”
她立刻转身望去，只见达拉佝偻着身子，跪倒在地上，拄着那根拐杖勉强支撑。
他的眼神涣散，鲜血从眼角渗出，沿着满是沟壑的脸庞蜿蜒流下。
恰巧这时，天边透出了一丝亮光，晨曦映照着那血迹，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虞无弦想再给他渡些魔气，却被他用仅剩的一点精神力阻止了。
“别浪费力气了……这是迟早的事。”
他的目光投向虞无弦缠在腰上的有牙，嘴角颤抖着，微微扬起，“之前说过如果你活着从祭坛回去，就告诉你我的目的……”
虞无弦伸手扶住他，“你别说话了，晚点再告诉我也不迟。”
达拉轻轻地摇头，“当年我随魔尊大人攻打人界，本想为魔族寻找一条出路，没想到最后一败涂地……
我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如果我在战场上死了，倒是省去不少糟心事……”
他苦笑了一声，气息已经断断续续。
“可惜，那条鞭子抽下来，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我至今还记得她对我说的话，‘你连这场仗是为什么而打都没搞清楚，就急着送死，真是愚蠢至极。
我那时候又恨又恼，恨得想杀了她……但不得不承认，她是我见过的最坦荡的一个，那场仗，没有赢家。
战后，她没有诛杀魔族的残兵，而是把我们统统赶回了魔界，亲自封印了界壁。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慢慢发现自己过去坚信的事情，在一点一点崩塌。
魔尊被封印，魔军四分五裂，列炎和瑾瑟趁机爬上了高位。”
达拉扶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指尖沾染的血迹已经变得冰凉黏腻。
“再接下来，是不停的权力斗争，强者分食魔界仅存的资源，弱者……只能被榨干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我看了太多争权、扩张、猎杀、掠夺……全是私欲，没有一个是为了魔族的未来。”
他猛地咳了两声，鲜血喷洒在他的拐杖上，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续上一口气。
“可是有一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光，是从那些最普通的孩子身上看到的。曾经我们的战士，都是从那些普通的孩子中来，接受祭坛的洗礼赋能……
我才意识到，有限的资源和神魔大战都不是毁掉我们的原因，毁掉魔族的是我们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如果再不改变，魔族迟早要亡。
于是，我成立了反抗军。”
虞无弦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即故作轻松道：“你早就猜到我的身份，是想利用我捣毁祭坛。如果我挂了，也算是你报了仇，对吧？”
达拉无声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已经恨不动，只是魔戟落到你手里，我真的很意外……可以说是天意弄人。”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听不见了，他的魔识正在一点点消散。
闻昭和达拉一样跪坐在地上，枯瘦的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语带哽咽，“达拉……”
“闻昭。”
达拉轻声道：“你就是闻昭，反抗军的首领一直以来都是你。”
“至于我……”
他看向虞无弦，似是有些遗憾，又像是解脱。
“你不会看着那些无辜的魔族任人宰割，对吧？他们不是当初神魔大战的那些魔兵……他们就像当年你面对的那些人族百姓……”
虞无弦挑起眉毛，嗤了一声，“你这是道德绑架啊。别以为你快死了，我就要接你的烂摊子。”
“谁让你拿了魔戟呢……”
达拉说完最后一句话，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他的魔识就像是风中的烛火，即将彻底熄灭。
“拉倒吧，我还有一大堆麻烦事呢，可没空替你管他们。”
虞无弦右手一抬，抓住魔戟，魔气顿时翻涌而出。
暗红色的光芒笼罩在达拉的身上，将他马上要消散的意识拉了回来。
达拉最后一缕魔识，被虞无弦收进了魔戟之中。
闻昭骤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让他赎罪。他想把魔界烂摊子丢给我，呵，门都没有。”
魔戟缺一个器灵。
虞无弦把达拉的魔识留在魔戟之中，一来就像她说的那样，把魔界的事情丢还给达拉去处理，毕竟魔界混乱，对人界也有威胁。
二来，达拉的特殊能力，能让魔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只不过，他的魔识想要与魔戟融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魔戟嗡嗡震颤，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虞无弦握着魔戟的手逐渐收紧，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年纪那么大，就别生气了。
我答应你，等我搞定应楼之后，就把魔戟还给你们魔界，让你自己去挑选下一个主人。”
此言一出，不仅闻昭愣在当场，就连魔戟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多前提是我能活下来。”虞无弦笑容扩大，“所以下一回面对应楼的时候，为了你们魔族的未来，你可不能手下留情。”
达拉：“……”
为什么不让他死了算了，非得用这种方法来折磨他！
虞无弦假装不知道他的想法，将魔戟举起，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她身上扩散开来，战场上那些刚刚清醒，还搞不清状况的魔军，一个个都被定在了原地。
“想方设法让那些魔军全部听命于你，从界壁撤离。”她小声对闻昭说道。
闻昭犹豫了几秒，忍不住问出声，“你为什么不自己命令他们？你拿了魔戟，让他们听话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然是因为她没空啦！
虞无弦环视一片狼藉的战场，沉声道：“一夕之间，祭坛毁了，两大魔将都死了，我不想魔军陷入混乱，影响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何况我马上要离开魔界了，所以最好由你来出面。”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她没给闻昭反悔的机会，便朝着那块浅灰色的石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