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治下竟然还有这种淫祀,曹流有些站不住了。
他不顾鼠盗三的反对,带着他往回走。
正巧这时,庙祝的祭仪结束。
只见庙祝将黄卷捧起,其上飘散出大片金光,周围的信众同时跪下,口中发出虔诚念词。
“信男(信女)愿将一切献给五通大神!!”
曹流二人站在原地观望,但鼠盗三仿佛猜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由自主舔了一下唇角,眼底的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曹流体内的冰龙在听到这信众的祈祷,忽然像是苏醒过来一样,冰龙元罡顺着这股意志汇聚到曹流的眼珠子表面。
下一秒,曹流眼前的景象好似发生了变化。
他的目光落于庙祝手中的黄卷,只见一块块大小不同的金元宝,金叶子,金豆子,金瓜子从黄卷中凭空出现,随后飞向各信徒身前。
哗啦啦啦!
信徒们听到金子的声音,脸上全部露出了疯狂的神色。
鼠盗三亦是满脸羡慕。
唯独曹流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
通过冰龙意志的加持,他清晰可以看到,每当金子落到一位信众跟前时,同样会有一缕莹白的气体被抽到身外。
而且,得到的金子越多,被抽走的气体就更多。
曹流还发现,凡是年富力强的男人与女人,得到的都是一块金元宝,再不济也是金叶子。
反观上了年纪的老者,只有小得可怜的金豆子与金瓜子。
这时,一个跪着的白发老者突然身体栽倒,整个人一动不动,再也没有醒来。
周围的人与庙祝仿佛习以为常。
庙祝微微惋惜,上前几步:“看来今日时运不济,只有一人被真人选中。”
其余信众闻言眼中可见遗憾,再看向老者的尸体,竟流露出了几分羡慕之意。
曹流看过更是觉得胆寒。
旁人尚被蒙在鼓里,可他透过这冰龙的眸子,却是看得格外明白。
那死去的老者分明是被抽走了最后一缕气息之后,魂魄彻底离体,又在金光普照中被一只巨大的金蟾虚影从一扇门户摄走。
这场面胜似阴差勾魂,一度让不信鬼神的曹流也变了脸色。
一旁的鼠盗三以为他是羡慕金子,等到庙祝等人离开后,这才小声解释。
“大人,这祭仪能送金子不假。但坊间早有流言,说蟾真人赐下的金子乃是借阴债,到了时间要还的。”
曹流闻言陷入思索。
他自然听说过“借阴债”的说法。
人在阳世有一魂一体,阴债就是以魂易金,等到了魂不抵金的时候,就会被收走。
魂体分离,对凡人而言只有横死一途。
想到他不久前看到的景象,曹流既是觉得开了眼,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这淫祀干的是勾魂索魄的买卖,肯定上不得台面。
如果放在前世,说不得会有一群键盘侠跳出来呵斥这是藐视人权。
但转念一想,许多人一辈子拼死拼活不见得最终能有收获,甚至豁出性命来还可能落得两手空空的下场。
与之相比,这淫祀以魂易金,至少胜在实诚。
尤其是坊间的百姓不是被蒙骗,而是真正了解来龙去脉后选择信奉“蟾真人”,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悲哀。
曹流自认不是慈悲心肠,旁人的生死与他无关。
可若有朝一日,全程百姓都信奉以魂易金,那么他赖以生存的秩序也将无从谈起了。
这就与曹流有关了。
妖魔环伺的当下,如果再被这蟾真人搅局,只怕兴业城的覆亡只在朝夕了。
沉默片刻,曹流抬头看向鼠盗三。
“如果要你查出今日参加祭仪的这些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鼠盗三点头,“没问题。”
“那好,明日你找到这些人家所在。再以‘五通大神’的名义,在附近街道布施稀粥。哪怕用骗的也好,饿死人了也不要紧,样子要做到位,听明白了么?”
曹流知道人在绝望下会有多么疯狂。
他自问无法对抗暴怒的民意,倒不如给一点活着的希望,能骗一天是一天吧。
至于长乐坊以外,曹流鞭长莫及了。
但他清楚,论忽悠人的本事,兴业城各家掌舵者绝不在他之下。
……
回到小院时,夜色已经深了。
屋内灯光未灭,有一道人影坐在窗边,手里似乎在摆弄着针线。
曹流目视着窗前的玉桃树,还有躺在树下打鼾的白鹅,心中油然生出几分宁静祥和之感。
这时,“呼呼呼”的拳风打破了意境。
曹流闻声看过去。
池塘边,一只上进的白鹅仍旧“哼哧哼哧”在打着鹤拳,雪白鹅毛与皎洁月光相映成趣。
他嘴角微弯,悄悄上前,一手握住鹅腿,很快将整只鹅倒过来提在手里。
大师父一脸懵逼!
曹流饶有兴趣伸手在它腹间摸索,待摸到一条类似“王”字的纹理时,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你一只鹅,竟然都练出腹肌了?”
大师父显然还沉浸在被“偷袭”的恼怒中,整个鹅头前后甩动,其方向赫然是向着曹流胯下之间。
“也不知道跟学的,怎么用这么下三滥的招式。”
曹流一脸嫌弃,轻手将大师父放下。
一人一鹅坐在池塘边。
曹流对比身形出众的大师父,还有远处树下打瞌睡的四只惫懒货,不由失笑起来。
“当初我说要教你打拳,不过是玩笑之言。没曾想,你当真了,而且还练出了成果。”
旁边的大师父好像听懂了他的话。
鹅头抬得老高,还有点嘚瑟!
“嘎嘎嘎!”
曹流这次没有捉弄它,伸手到怀里,摸出了三个小瓶子。
“知道这是什么?”
“黑虎强元膏,是好东西。当初我就是用了它,才顺利突破。今日,我也给你一个机会。”
他说着将瓶口打开把黑虎强元膏递过去。
大师父起初还有些嫌弃,但是当它闻到“黑虎强元膏”的味道时,鹅脸瞬间一脸,忙不迭抬头过去,等曹流喂它。
曹流却不按套路出牌,重新将瓶子放到地上,坏笑道。
“你小子倒是想得美,还想我喂你。乖,自己吃!”
他说完还在白鹅脑门上弹了一下,随后赶紧跑开。
白鹅仿佛知道自己受到了戏耍,也顾不得吃东西,直接卯足力气去追曹流。
一人一鹅在院中,人被鹅撵着绕着小院跑了不知道多少圈。
穆芸坐在屋子里,听到外面的嬉笑和鹅叫,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
她无奈摇头,接着拾起了针线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