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虽没说过这话,可能心里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还没说出来罢了,或者已说了,她不知晓罢了。
总之,四皇子定然不屑于吞了那点财物就是了。
“什么?强抢民女就被抄家了,还全家都进了大牢?”大汉显然被面前姑娘的话,给震住了。
他打眼就瞧出了这姑娘来历不凡。
不是说她就真是什么仙女,而是她身后的那些侍卫貌似大有来头,绝非寻常贵人所能有的。
故此,他倒也不因这话是从一个姑娘嘴里说出来的,就不信。
他只是震惊于四皇子的狠辣,不,是手段。
这四皇子还当真是眼里不揉沙子呢。
而跪在周边,但凡听得到俩人谈话的流民,也无一不被惊吓到,同时心中还有个声音在问,这是真的吗?
只是片刻后,污迹斑斑的脸上就泛起了喜色,连声叫好,并挪动身子不住地朝城中磕头,激动地为四皇子唱起了各种赞歌,“谢四皇子为咱们流民做主”,“四皇子真是好人啊”,“四皇子真是爱民如子啊”……
却不知他们给城中的四皇子磕头时,好巧不巧的,四王子就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这边呢。
对于突如其来的跪拜,四皇子只觉莫名其妙,与孟先生面面相觑,不确定地道:“难道有流民瞧见本皇子了?”
孟先生略一沉吟,见那群朝城中跪拜的流民,就聚集在林幼卿身旁不远处,随即脸色为之一缓,不疾不徐地道:“想来是林姑娘跟他们说了什么?”
据他观察,应是说了四殿下的什么好话呢。
这位姑娘倒是不简单啊!
*
百姓最喜欢为民做主的官,最喜欢听清官断案惩治有权有势的恶人的故事,最喜欢看官老爷为民申冤的戏……而林幼卿讲的这个皇子为流民之女做主的事,正挠到了他们的痒处,且因他们同为流民,更能感同身受。
这事虽没亲眼见着,可就发生在眼面儿前的蕲州府城里,城里有人见着,不就跟他们见着经着了一样吗?
四皇子为他们流民做主,抄了强抢民女的富家少爷他们家这事,可够他们说一辈子嘴了。
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们每回跟人讲古说起这桩奇事时,就能拍着胸脯说:“这可是我真真经过的事呢。可不是那些戏文里编出来的,写戏文的人谁个敢编这样的奇事?富家少爷强抢民女就被王爷抄了家,还全家都跟着下大狱,就算是编出来也要被人说瞎编?
“这等奇事,那可是只有亲身经过的人才敢信呢。想当年南面七省闹水患那阵儿,我们一家人与他舅姥爷一家,可都在那蕲州府城外当流民呢,吃的就是这四皇子殿下运来的赈灾粮……”
却忘了他们初听这事时,差点惊掉下巴,不敢置信的样子了。
后来许多年里,这桩轰动蕲州府城的奇事,不单被流民拿来说嘴,也常被那些富贵人家拿来教子。
甚至,燕京城里在四皇子眼皮下蹦跶的官宦权贵之家,恐悲剧在自家身上重演,也奉它为家中子弟们的教科书,不时拿出来宣讲。
眼下,林幼卿见有人初听这事比她还震撼,不由抿唇一笑,不等大汉问就继续分说道:“赈灾粮确实出了点状况,不过不是被谁贪去了,而是在运河上被劫了……”
“被劫了?”惊魂未定的大汉再次惊声道,面色也立即不好起来。
这一个接一个的惊吓,真是一浪更比一浪高啊。
当官的贪了,总还会留些米粮给他们这些流民一口稀粥喝,可被劫了,就是一粒米都不剩了,不是一点都吃不着了吗?
也难怪他失声惊叫、面色如土。
恐事情闹开了,惹出什么乱子,林幼卿赶忙含笑高声安抚道:“你们不必忧心,圣上是天下之主富有四海,又有四皇子殿下在此坐镇,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四皇子说了,今日,就会有一批米粮送来。所以最迟明后日,你们碗里的稀粥就会变稠了。”
最后两句话,她扫视着四下里的流民,着意拔高了音量。
闻之,大汉这才如释重负,望向林幼卿的目光又多了三分敬畏,暗道这姑娘果真不简单,听她言语,难道是四皇子身边的人?
看着四下依旧不肯起身的流民,有拍着胸口念佛的,有舒展开眉头的,而更多的则是感激地朝她磕头,口中念叨着什么“感谢仙女娘娘救苦救难”之类的话。
林幼卿也不由暗自在心里抹了一把汗。
总算没因一时嘴快,说出粮食被劫之事而坑四皇子一把,否则怕是要被他扫地出门了呢。
就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南城门那边,白家的最后一车米粮,堪堪赶在旭日东升前运进了城。
而白家粮行的白大小姐,也如愿以偿地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四皇子的临时府邸,自此以后就被打上了四皇子女人的烙印。
而这个无形的烙印,将会跟随她一生一世。
此时,天光大亮,朝阳渐渐自三里外的野林子里露了头。
大汉平复了一下心情,目光落在面前似天女下凡的姑娘身上,劝道:“这里,可不是姑娘这等尊贵之人该来的地方,姑娘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此人身材中等偏上,身躯健壮得能撑开上衣,却不给人粗蛮之感,浑厚的嗓音说着赶人的话,却并不会令人不舒服,兼之那张周正的国子脸上,始终挂着温和得近乎于讨好的浅笑,冲淡了言语上的些许冒犯,使人觉得是在真心为她着想。
林幼卿从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晓得这是一个貌似忠厚,实则颇具眼力,且又善于把握机会的人。
“不急,还早呢。”林幼卿摇头。
汉子的语气又恭敬了些:“在下可否问一句,姑娘来这等污秽之地做甚?”
“水火无情人有情。来看看你们都需要些什么?我又能帮得上你们什么?”林幼卿不假思索地回道。
“姑娘是位难得的心善之人。那姑娘可有了主意?”
“嗯,有那么一点半点了,我还想问下大叔,除了吃食外,你们都急需哪些东西?”林幼卿认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