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的县城。
对于蕲州城中所发生的一切,没长千里眼的林幼卿自然一无所知。
此刻,她正捧着四皇子赵珽送来的飞鸽传书,张大了嘴巴。
在信中,四皇子关于剿匪的安排一笔带过,然后便说起为了筹钱买粮,他准备把在王盐商家的抄没所得一律变现。
这很正常。
接下来,四皇子却笔锋一转。
写到他准备把其中的大部分田产与一个大庄子,外加蕲州城中的一座四进的大宅院,与一个三进的宅子,还有两处铺面一并赏赐给了她。
就不得不让林幼卿惊掉下巴了。
这,这也太豪横了吧!
前面刚给了一万两办差经费,现在又大手一挥,给了她这么一大笔赏赐。
让她从一无所有,一步跨入了富豪阵营。
不过,看完信后,林幼卿就逐渐平静下来了。
与此同时,头脑中原先浮现出来的某些不太成熟的想法,这一刻忽然就渐具了雏形。
四皇子在信末提到了,城里城外都出现了一些失去了双亲、无人照管的灾后遗孤,从二三岁大的稚童,到十几岁的半大孩童不等……而官府名下的慈幼局已人满为患,实在无力再接收这些幼童了。
并没有询问她是否有安置措施,倒像是一句闲笔似的。
林幼卿一直都想给自己找点事来做,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正巧四皇子赏了田地与庄子,算是给她搭好了一个台子。
由她接手这些灾后遗孤最合适不过了。
这样一来。
蕲州城中,那些眼睁睁看着王盐商田产旁落她手的富户们,心里或许会好受点吧。
毕竟,灾后遗孤可是个烫手的山芋,根本没人愿意碰。
此外,既能替四皇子与官府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又避免了这些孤儿不幸夭折,或者为祸一方。
而林幼卿也寻到了一个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契机,以及奋斗的目标。
一举多得,大有可为。
她要办的不是孤儿院,而是一所孤儿学校。
用时下的话来说就是孤儿书院,在抚养他们长大的同时,还会教授孩子们一些生存技能,保证这些孩子从书院出来后,能很好地融入社会。
不过,她还是征求了一下莫先生的意见。
莫先生是这个时代颇具声望的士大夫,他的看法对林幼卿很具有参考价值,或者说他就是林幼卿眼里的一块试金石。
遗孤书院的构想,若是能得到莫先生认同,就代表了也能为一部人所接受。
“办书院是好事。不过,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真的想好了?”莫先生沉思良久,才盯着她认真地问道。
林幼卿郑重的点头:“学生不想跟其他女人一样,一辈子被困在后宅,与一帮女子斗得乌鸡眼似的。与其那样活着,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接手灾后遗孤的事,学生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孩子是一个国家的希望与未来,学生会用心栽培他们,不敢说能让他们出人头地,只愿他们能有一技之长,将来成为有用之人即可。”
“好!有胆识,有魄力!为师就晓得你不是寻常女子!”
莫先生不由肃然起敬,颇为欣慰地赞赏一句,便笑着道:“既然想的如此明白,那就放手去做吧!若有能用到为师之处,只管言语一声就是了。”
“既是办书院自然少不了夫子,还要劳驾先生,给推荐几位不拘小节的夫子呢。”林幼卿打蛇随棍上,及时讨好地提出了要求。
得到莫先生的认同,林幼卿便更有信心了。
回屋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又给四皇子去了一封信。
一是,让他不必再为此事愁眉不展,二则,让他可以先把孩子们送去,那座赏给她的庄子上,先寻人照管几日。
而接下来,林幼卿也加快了手头工作的进度。
在搜集情报与踩点之后,巧舌如簧的吏员们便粉墨登场,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
城中一家茶馆里。
热闹的大堂内座无虚席,一对友人正对坐饮茶。
“哎,你听说了吗?蕲州城那边正高价买粮了呢?”
“真的吗?高价?能出多高的价啊?”
那人比划了两个数,就听之前的汉子吼道:“什么?蕲州城那边出五到十倍的高价买粮?!你瞎说的吧?”
“你小声点呀?”
放出消息的那人一脸紧张,小声地提醒友人后,回头对着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一众人赔笑道,“大家别听他瞎说哦,没有的事!蕲州城外可是有二十来万流民,日日等着官府喂食呢。
“别说官府了,就是带着朝廷银子来赈灾的四皇子,也出不起这么高的价买粮啊?又不是钱多了没处花。大家千万可别信哦!”
有些老实的人听这话也就信了,仍旧继续与身旁的朋友磕牙。
而那机灵些的就支起耳朵,暗中留意起来了。
安抚了众人后,那人复低声跟友人道:“哎,我想收些粮去卖,也赚两钱花花,你要不要入伙啊?”
“要要要!这等大好事,你不算我一个可跟你没完!”
两人几乎头碰头了,声音却没低到哪里去,至少近旁三五桌的客人,都听的一字不落。
其中,就有家里有钱的大地主与大粮商家的子弟或管事之类的人,顿时精神一震,心花怒放,自觉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商机,“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好把这天大的好事告诉某某某,早一天把粮运过去,也能早一日获利。
偷听到的人中,也有人一面心里暗乐,觉得此事大有可为,一面又对着两人不觉露出一副鄙夷之色:“这就是两棒槌,还想学人家做生意呢?哼,别把底裤都赔掉了才算好呢。”
也有人觉得,这事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呢。
“那位四皇子……真有那么多银子买粮吗?”
同桌就有喜欢唱反调的人,跳出来反驳道:“俺们镇上一个读书人中了举,那地主与富商老爷们都上赶着巴结呢,又是送田地宅子,又是送金银丫鬟的。
“蕲州城那边来了四皇子这样大的官,城中那些地主与富商老爷们,还不得跟狗见了肉骨头似的,排着队去送大礼啊?”
又有邻桌的人附和道:“听说,那位前不久啊,刚抄了一位犯事的大盐商家呢,要多少银子没有啊?也只有皇家人能视金钱如粪土,为了买粮赈济流民而大把撒钱了。”
“我昨天才听人说,一个千户正带兵在围剿北边官道上的匪徒,不知道与这事有没有关系啊?”
“肯定有关系了!你想呀,官道畅通了,粮商们运粮过去卖,也就不怕中途被那些盗匪抢去了。”
……
就算有人一开始不怎么信,经过这些助攻者的一番推波助澜,也不由信了几分。
至于一开始就相信的,这下便更深信不疑了。
一个个的也坐不住了,就跟那凳子硌屁股似的,不一会儿就寻借口相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