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明明生疼却哭不出来。
——皓月长公主，没有眼泪了。
她深呼吸几口气，打开灯，换好衣服背着包，轻轻打开门下楼离去。
急诊室里人影晃动，高默跟着跑来跑去，钱晓本来也处于高反，这会儿只能坐在人事不省的丈夫旁边，绝望的看着医生。
“有高血压？”医生问。
高默点头，“对！”
掏出手机，翻出最近高升的血压记录，医生一看，皱眉道，“高反加高血压，还摔了一下，这会儿没有意识，初步估计脑出血，赶紧做ct。”
梁非刚赶到医院，跟高默前后推着行动病床，医生让护士给高升同时记录着各种刚刚做完的基础检查。
钱晓没有力气，坐在急诊室外面的塑料椅子上，十分焦虑。
李境和跑进来时，她正呆滞的看着走廊上的灯光，看到平日里知性、优雅的母亲此刻头发散乱，衣服不整的模样，李境和心头一痛。
她大步走过去，心里有个声音：李境和，你这么一来，万事不可逆。
一双略微冰冷的手握住钱晓时，钱晓顺着看过去，不敢相信是女儿，她一把搂住蹲下来的李境和，哭了起来。
“狠心的姑娘啊，你要是真走了，妈怎么办？”
李境和眼神微软，“母亲，抱歉。”
“你不想嫁就不嫁，咱们还是一家人啊！”钱晓这些时日因为丈夫重病、高氏集团、自己被迫退休等焦虑的事情，硬扛了那么久，此刻在女儿的身上得到了宣泄。
她哭得肆意妄为。
“境和，你爸还在昏迷中，医生说可能是脑出血——”说到此处，泪水四溅，实属悲伤到了极致。
李境和拥着她，“放心吧，母亲，我回来了。”
这几个字多重，痛哭之中的钱晓不知道，她在这个跟内陆完全不同的县城医院中，宣泄着太多太多的委屈。
荣华富贵，说来都是过眼云烟。
加急做完ct，在急诊室医生进一步的抢救下，高升幽幽醒来，梁非拿着ct片子送了过来，医生打开灯照了一照，“局部出血，先保守治疗吧。”
高默紧跟着问，“会偏瘫吗？”
“不好说，看病人后续的情况。”
这一刻，高默只觉得人生的艰辛刚刚开始，他来到病房里，看着父亲泪光闪闪，“爸，您醒了？”
高升嘴皮微动，气息微弱，“别哭，男子汉大丈夫。”
高默反手一摸，“没哭，我去把我妈接上来，她腿脚不舒服，跟不动跑。”刚转身，李境和扶着钱晓跟着梁非走了进来。
“李境和？”
高默满脸诧异之色。
听到这个名字，高升睁开眼，“境和？”
李境和放开钱晓，疾步走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拉着高升的手，“父亲放心，我回来了。”
高升嘴角蠕动，想挤出一丝笑意，但终究失败。
“放心，会好起来的。”
她紧了紧高升没有输液的手，眼神坚定，“我给愚行打个电话。”松开了高升有些依依不舍的手，转身对着高默说道，“借你的手机一用。”
高默上下摸了一圈，才从凌乱的裤子后袋里摸出手机，他有些慌乱的解锁，然后递给李境和。
“他的号码在——”
“我记得他的号码。”李境和拿着手机走出病房，来到楼梯转角的地方，钱晓不放心，示意高默跟上去。
高默和梁非出去后，钱晓坐在床边，高升拉着老妻的手，“你也去听听。”
钱晓把他的手放到额头上，摇了摇头，“不听了，境和回来，证明她同意的。”在这种情况下同意，不管之前丰愚行待女儿如何要好，今后两人之间，定然也有隔阂。
身为父母，还是于心不忍。
**
已是深夜，丰愚行辗转反侧，索性起身来到密室。
他看着自己一张张亲手绘制的皓月公主画像，只觉得讽刺。曾经在大昭的她，弯弓射箭，扬鞭骑马，或者是同他一起合奏，无不被记录下来。
如今看上去，这张脸极为陌生。
他寻了个铜盆，拿着火柴，把从墙上揭下来的画像准备燃尽时，放在书房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在这寂静的夜里，手机铃声竟然穿透了原本很隔音的密室门，他拿着已经点燃的火柴，本就狠不下的心，这会儿也被电话打断。
这么晚了，谁会打他的私人电话？
他走出来，当看到来电名字为高默时，眼底升起厌恶，准备摁掉的时候，电话响铃却停了。
呵——！
在他转身重新回到密室时，电话又响了起来，再看依然是高默，他拿着手机，冷冷的凝视着高默的名字。
最后，他按了接听键。
“愚行，我是李境和。”让人完全出乎意料！
“你没有离开？”丰愚行说不上听到这个声音的心情，但绝对不是开心。她用高默的电话打了过来，那就证明心软留下，为了高家。
“没有，终究还是有牵绊。”
丰愚行浅笑一声，“他们跟你的缘分不过大半年，谈得上什么牵绊。”
不否认丰愚行的话，李境和看向楼梯间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墙上，不知道它们见证了多少人的人生改变。
“婚约还作数吗？”
丰愚行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话那头的女人缓缓说道，“作数。”
“高氏集团跟衡越集团还是按照签订的战略合作协议稳步前行？”李境和语气平淡至极，仿佛探讨的不是人间大喜之事，而是一桩生意。
对！
这不就是一桩生意吗？
“那是自然。”
丰愚行笑了起来，“境和，我对你的心意不会变，但如今这桩婚事谈成这样，恐怕有些条款要改一下。”
早有所预料的李境和淡淡一笑，“愚行，你说。”
“这半年来，我已经受够了你对我的若即若离，两次离开让我不怎么敢相信你。不如这样，什么时候领证了，什么时候第二笔注资才会到达高氏；办完婚礼第二天，高氏现在停滞且符合衡越要求的在建项目，再次动工，如何？”
李境和低头浅语，“好，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你说了高氏一半的资产是给我的，那权当是嫁妆，可愚行的聘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