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学堂门口，学子们还没下课，闻声而来的街坊们已经从门口一直排到巷子最末端，苏家兄妹忙得热火朝天，锅中串串流水似地换了一轮又一轮，铜板入袋声不绝如缕。
“来，客官，您要的四串鱼丸，三串香菇，两串鸭肠，一把豌豆尖，拿好啰！”
“三串香菜，三串鸡肉，三串鱼丸，三串油泡来啰！”
“你要的两串莴笋尖、五串鱼丸、三串鸡肉勒！”
“大哥，再搬筐鱼丸过来，锅里也得添些骨汤，汤底都空了一半喽……”
“嗳，好，我这就去！”苏大虎立马应了，拔腿往马车走。
他们每日都会准备好几桶的汤底在车上备着，昨日没买到猪大骨，便用鸡骨熬的高汤。
若是食客们只买个两三串尝味的，直接拿着串串便开吃，若是买上一二十串的，他们便会用竹筒碗给食客盛好，免得串串上的油太多让食客们衣裳弄脏。
竹筒碗是苏三虎用楠竹削制而成，碗口约莫和寻常饭碗大小，食客们若是想要喝点麻辣烫汤的，也会给他们来上小半勺放竹筒碗中。
这汤底自是完得快。
许多街坊是没吃早食来的，拿过麻辣烫后直接在旁边馄饨摊或是面条摊坐下，点上一碗素馄饨或是阳春面同麻辣烫一同吃。
各个摊主们见自家生意红火，一个个全眉开眼笑，也暂时忘了昨日担忧醉仙居找茬的事。
苏大虎提着高汤和鱼丸串从车上下来，便听得馄饨摊上有食客们一边吸溜汤汁，一边议论的声音。
“你们听说没？从这三条巷子过去，有户王姓人家，昨儿个下晌天快黑的时候，家里柴房不知咋地突然起了火，整个院子里里外外全烧成了灰嘞！”
“王姓人家？你说的是那城西巷子口杂货铺的老王头那一家？”
“对啊，就是那王老头！”方才出声的婆子说到这，声音瞬时低了不少，“我家老头子早上去西街集市买菜，你知道瞧着啥了吗？当真是脏眼睛嘞，我老婆子活这么几十年可从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啰。”
婆子声音虽然压低不少，可这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却是更加勾得人心头直痒痒。
馄饨摊上有一个算一个，瞬时全化身地里的猹，目光灼灼。
“你家老头子瞧着啥了，你快说啊！”
“赶紧说，不然，我这好不容易抢着的鸭肠可都没心思吃了。”
“就是就是，我这板凳都坐好了，就等着听你下头的话了……”
苏大虎听到这，眉头一锁，脚下瞬时往馄饨摊更靠近了几分。
只听得婆子狠狠朝地上啐一口，“要不是你们硬要听，我老婆子可不兴说这种腌臜的事儿，活像是早上平白多吃了顿屎一样！
你们不知道啊，王老头一家平日瞧着人模狗样，背地里却是和牲口市场那些畜生厮混，早上我老头子去的时候正瞧见他拽着一匹母马上面干那事嘞，我家老头子回来后直接饭都吃不下了……”
这话一出，馄饨摊五张桌子上的客人纷纷噤了声，连老摊主下馄饨的手都一个哆嗦。
“噗通！”
馄饨掉到锅里。
失声的食客们逐渐回过神，默默吞了口口水。
“这，这老王头已经四五十了吧，口味咋这么重嘞。”
“难怪你说讲这事就像早上吃了顿屎，我现在看着这麻辣烫都没胃口了。”
“这王老头要真是克制不住，为啥不买匹马回家，在牲口市场那啥也忒恶心了，这是不打算在县里混了么！”
“我往常还同王老头喝过茶嘞，瞧着他不是这样的人啊，指不定是被谁算计了，不是说房子也被烧得一干二净么？”
“这谁知道呢，我早上见王老婆子在烧成灰的家门口一直哭，那右手手掌都少了一只嘞，倒是王家儿子和儿媳妇完全没见着踪影，生死不知，只怕真是以前的什么仇家寻仇来喽……”
食客们听到这，原先的好奇之心顿时歇了不少，反而是脊背一阵寒凉。
这有的好奇能去打听，可不该打听的他们也有数。
省得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可不美了。
一旁的苏大虎抬筐的手微微僵住。
他昨日只听婳儿云淡风轻说废了王老头，却没料到废王老头后还有这手笔。
而且，老王家的房子还这么恰好被烧了！
若没猜错，这烧房子的事应该也是出自婳儿，只是，他记得分明，昨日下晌快天黑的时候婳儿正在河岸边同他们一起捞鱼。
人都不在，又是如何能悄无声息烧掉这房子，还完全不让人察觉呢？
苏婳耳力好，食客们一番议论自是没逃过她的耳朵，抬眸瞧见苏大虎站在馄饨摊旁发怔，不由抬步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鱼丸筐。
轻声道：“是碎琉璃。”
“嗯？”苏大虎跟在她身后走，一时没明白她这没头没尾的话。
苏婳勾唇，声音像是浅淡的风，“碎琉璃具有聚焦作用，可以将天上的日光聚焦在一个细小的点中，只要日光时间足够长，这聚焦的地儿达到燃点便会自燃，若在碎琉璃上加上水，聚焦的效果则更好，吧嗒一下就能烧成灰烬。”
“竟是如此？”苏大虎心中骇然。
不过是一片碎琉璃就能烧掉一座院子？？？
这，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可婳儿说的，定然是真的。
而且，这法子若是运用得当，岂不是可随手取人性命？
他微微侧过头，瞧着少女还带着青涩的小脸，突然觉得，最适合入学堂读书的，应该是婳儿，而不是他！
她轻轻巧巧能做到的事，他却是连其中门道都摸不着。
“这些知识，不过是孟婆唤我醒时塞我脑海中的，说是书中的典籍所载。”苏婳冲他柔柔一笑，“书中自有黄金屋，大哥日后读书，见得多了，自然也知道。”
苏大虎重重点头，更是下定主意一定要好好读书。
婳儿这么优秀，他这个当大哥的也不能差太远才是。
苏婳看了眼天色，斗大的太阳半悬在天际，已经是巳时初，麻辣烫摊上排队的客人们渐渐少了些，苏二虎苏三虎二人也能忙过来，便打算同苏大虎一同驾着马车去覃家。
然而，这想法刚起，就听得人群中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继而，便是呼天抢地的救命声。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你赶紧醒醒啊！！！你可千万别不能出事啊，你要是出了事，你叫我可怎么活下去啊，老天爷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