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苏家人亦是十分好奇。
先前覃玉成来的时候,他们便知道他出身富贵,但他们以为人家家中顶多就是清水县的富户员外郎,当然,这也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富裕的人家了。
却完全没料到,他父亲竟是清水县的青天大老爷,母亲更是大禹首富李家的嫡女。
这样的身份,和他们相比,完全就是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
尤其是苏二虎,对于覃县令的身份不甚感兴趣,可对于大禹首富的李家却是极为上心,他自来对铜板感兴趣,如今更是迫不及待想知道能将生意做遍整个大禹的人是不是像读书人说的什么三个头,六只胳膊,千万个心眼子?
苏婳见状,正要说话,可随着钱氏的靠近,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腥臭味突然朝鼻下袭来,这味道不算很浓烈,但对于五感异常灵敏的人而言,却是一种折磨。
她下意识退后两步,目光落在对方的满月脸上。
钱氏算不得大美女,但她的长相起码可打到八分往上,五官更是自带一股风情,先前风吹日晒而黑黄的脸色经过她给老苏家调制的“美容药”滋养下,又嫩白了许多。
可如今,在日光照射下,明显可以看到她颧骨两端的肌肤上零星起了不少红痘痘。
痘痘虽只有米粒大小,但红艳艳包浆似的颜色却尤为突兀,整张脸的美感都被破坏了。
瞧上去,甚至有些瘆得慌。
苏婳鼻尖轻轻动了动, “二嫂最近是在吃什么药么?”
钱氏本来正想着玉石地板,黄金屋顶,听得苏婳这风牛马不相及的话,瞬时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压低了许多。
“婳儿的鼻子可真灵,我娘先前来上河村时,不是给我带了些生子药么,我这两天吃了几副,没想到,婳儿这都能闻得出来。”
苏婳眉头轻蹙,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二嫂身子其实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儿女的缘分不由人,时候未到之前,费些时日等等,远比随便吃药来得靠谱。”
这个二嫂虽然不太讨喜,但毕竟是苏二虎的妻子,春花的娘,在知道她一心想生孩子之后,也暗自给她把过脉,除气血虚了些外,并没有其他毛病。
而老苏家最近的伙食一日比一日好,气血用不了多久就能补回来。
这生孩子讲究一个缘分。
同样是健康的人,有的人成亲许多年都没孩子,有的人一次就中,借助药物的作用并不大。
尤其是这种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土方子。
她从钱氏身上散发的气味中闻到了蟾蜍和蜈蚣的成分,蟾蜍、蜈蚣是毒物,虽然在一定情况下也可以做药,但需要医者对其用量、药效极为熟稔的前提下,添置相辅相成的药引子,以降低其毒性。
如今脸上起的这些红痘痘,便极有可能是药粉反噬的表象。
钱氏听得这话,却是浑不在意地撇撇嘴,“这生子药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土方子!
而是我娘托人千里迢迢去汤山府的深山,寻了道观中的老道长弄来的,光是一指甲盖大小的药粉就要一百个铜板,宝贝得紧勒。
老道长说了,只要我将十副药都吃了,这孩子就一定能来,而且,保管能生个大胖儿子。
到时候,婳儿你就等着抱侄子吧!”
她才不信狗屁的缘分未到,春花出生都已经三年多了,就是天上地下的缘分,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爬也该爬到了,她早就受够了无子的憋屈,这一次,一定要生出个大胖儿子出来。
最好是像大嫂那样,一胎生两个男娃娃。
这样,老苏家谁也不能再不看重她了,村子里那些嘴碎的妇人也没得来笑话她的。
角落里的春花,听着这一句比一句激动的话,小脸上的笑瞬时淡了几分。
她好像怎么做,都不如娘肚子里未出生的弟弟得娘的欢喜。
“德行!婳儿要不是关心你才懒得理你!”苏白氏没好气嗤钱氏一声,吊梢眼凌厉,“你要吃就吃,要生就生,都随你去。不过,我老婆子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要吃出什么问题可没人管你,全是你自个人自找的。”
“是是是,娘说的对,儿媳知道,婳儿是为我好。”钱氏腆着脸笑,左手半支着后腰,右手似孕妇模样揉着平坦的肚皮,“不过,娘和婳儿尽管放心,这生子药绝对没问题。
我娘说了,不仅是钱家村里,便是府城不少大户人家的媳妇都是吃这个生子药怀上的。”
苏婳看得嘴角一个抽抽,没再多说什么。
反正生子药只要不太离谱,一般吃不死人。
她爱咋折腾就随她去吧。
钱氏说罢,却是终于想起正事,“婳儿,你还没说,这覃府里头是不是当真用玉石铺地,黄金做瓦,一应仆从自府门口排到里啊?”
要是早知道覃家这般富裕,今日早上便是苏婳不同意,她也一定要想法子跟着苏婳去覃家走一趟,戏文里可是说,富贵人家的丫鬟都时不时能得赏赐,依着自家小姑子对覃玉成的救命之恩这一层,小姑子和大哥两个得的赏赐只怕少不了。
想到这儿,钱氏满眼哀怨瞧了眼自家男人。
明明是三个哥哥,可苏婳却只带苏大虎一个人去,还不是因着自家男人不会来事,没大哥那般得苏婳喜欢?
然而,苏二虎一直在等着听覃家的事儿,这哀怨眼相当于是抛给瞎子看了。
苏婳也没卖关子,“玉石铺地、黄金做瓦这些传言听听也就罢了,当不得真,覃府院子虽然大,但讲究一个‘雅’字,花草植被居多,至于府中的仆人也就十多个,属于县令的正常配置,不过吃食方面会比我们庄户人家精细讲究。”
一转头,瞧见苏大虎抱着马车上的回礼下来,不由笑笑,“这些云缎、糕点、海鲜、酒、茶,都是覃夫人和玉成送的,云锻一人一匹,大家可以看看喜欢什么颜色的。”
老苏家人听着有些了然,猛一瞧着一匹匹颜色各异的云缎,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云锻虽比不上覃玉成当日送婳儿的锦缎,可一匹云锻至少二十两。
这里一、二、三、四……十一。
光是这些云锻料子就是二百多两银。
再加上糕点,这糕点是天香楼的食盒,三大深肚坛的酒、两罐茶叶,以及从未听过的劳什子海鲜,这些东西便是将他们一大家子买下都绰绰有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