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郎三个小萝卜头闻声,不约而同踮起脚尖往苏二虎瞪着的方向瞧去,便见冯子材正昂首立在羊肠小道尽头,芦苇隐去大半个身形,却依旧能看到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淡青色长领直裰,而昨日被大白小黑咬坏的纶巾也换成一条崭新的。
“咦,这冯秀才居然又来了,难道是和小黑大白还没玩够么?”
“笨!冯秀才手里提着一盒天香楼的糕点,一看就是来找小姑的呐!”
“可咱们昨日不是说了,家里糕点吃不完,他居然还送糕点,这脑壳里果然除了屎就是屎……”
苏三虎更是直接将背篓一放,撩起袖子就要往小道上去,“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要不是昨日溜得快,我定要揍得他满地找牙,今日居然还敢来,小爷这就去揍死他!”
“三哥!”苏婳插红薯藤的动作顿了顿。
只不咸不淡瞟了眼小道上的人,便伸手拦住苏三虎,“三哥莫急,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要收拾他有的是功夫,咱们现在重要的是将这红薯藤给种下。”
苏三虎脚步微滞,视线停在少女瓷白的小脸上。
抿抿唇,终是忍不住问出声,“婳儿,你是不是对冯子材还,还有……”
话到一半,又有些说不下去。
他一个当哥哥的,当着一家子的面问妹妹这种问题好似不太恰当。
在一旁摩拳擦掌的苏二虎亦是下意识提了一口气,要知道,婳儿从前对冯子材可是百依百顺,就差捧在手心里日日看着了,他们三个哥哥同他比起来,那真是……不比也罢。
如今不过才过去一个月时间,哪里能当真说放下就放下?
尤其是婳儿还是这般重感情的人。
苏二郎听得一脸迷蒙,悄摸摸扯扯苏大郎的衣角,小声咬起耳朵来,“大郎,三叔说的啥?我咋一点儿也没听明白,你听明白没?”
春花亦是皱着小眉头,看向自家哥哥们。
“咳……”苏大郎低咳一声,负在背后的小手在掌心不自在地轻挠了一下,“大人的事,咱们小孩子听着就成了,哪有那么多话。”
这没头没尾的话,他咋听得明白?
他虽然当大哥好多年了,可到底不过是四岁的小娃娃。
苏婳瞧着这一家子活宝,差点噗嗤笑出声来,“二哥三哥放心,这世上的男人便是全死光了,我也绝不可能再对冯子材有任何心思。”
冯子材这种人,放在华国现代,约莫可以称得上是半个凤凰男。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冯子材如今也只是一个穷秀才罢了,若是真有一天让他走狗屎运中举、中进士,那到时候便真是草窝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了。
不过,有她苏婳在,他这辈子也就止步于这半个凤凰了。
所以说,若真要说对冯子材有心思,那也只有将他往死里按的心思,绝不会有半分情意。
苏二虎兄弟俩瞧着她嘴角噙着的冷笑,提着的心终是放下大半,这冯家娘俩可是一个比一个憋着坏,若婳儿还对冯子材留有情愫在,只怕又会中他们的圈套。
不知是不是顾及到地基上一溜儿的村民在,直到暮色四合,苏婳吃过晚饭带着大白小黑出门消食之时,才瞧着男人晒得一脸通红地从小道出来。
“婳儿,你终于愿意出来见我了,你可知道,我在这儿等你一下晌了?”
冯子材站在少女身前,目光贪婪地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昨日离得有些远,只知她较从前变化很大,可远不及如今站近了瞧,无论是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挺翘的鼻尖,或是嫣红的双唇,每一处当真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他从未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了。
尤其是长裙也盖不住的玲珑身段,同瓷白的小脸在晚霞下相映,妩媚与清纯交织。
她只要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让人浑身升起一团火,像是从脚趾一直烧到头发丝,他翻年便是十八岁,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自是知道这股火意味着什么。
他想要拥有她的渴望,在这一刻几乎达到了顶峰。
跟在苏婳身后笑闹的两小只猛一闻着男人的气味,却是双耳一下支棱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
“喵呜!喵呜吼!!喵呜!!!”
紧接着,便是肉爪抓在地上的刺啦声,似乎下一秒就要直接扑上来。
冯子材看得心头一凛,一下退了三步远。
这两只小畜生,昨日直接从院子里扑出来,一下把他扑到地上,不仅将上好的衣裳和纶巾给挠成一条条碎布条子,便是脸上、手上、脖子上也全是它们的抓痕。
如今穿着长领衣裳,亦是遮都遮不住。
如今一看到这两只,更是觉得一处处伤口都疼得慌。
苏婳瞧着男人的动作,杏眸中讥讽一闪而过,朝大白小黑挥了挥手,才淡淡开口,“今日不是孟家的大喜之日么?冯秀才作为孟家的准女婿,不待在孟家,在这儿等我做什么?”
冯子材见着苏婳朝小畜生挥手,心中正有些高兴。
听得这话,却是无奈瞧她一眼,“孟家有喜,作为村人去吃个席便成了,还一直待着做什么?我昨儿个听到大郎三个说你喜欢吃天香楼的糕点,这不,天还没亮,就往清水县走了一趟,等得这第一锅出炉的梨花酥,小婳快尝尝看,喜不喜欢?”
说罢,便将手中的糕点盒子朝苏婳跟前递了递。
为了这盒糕点,他可算是费了老鼻子功夫,还花了足足一两多的银子。
如此,眼前的人儿应该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吧?
谁料,这念头刚起,便听得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呵,什么梨花酥桃花酥的,整日吃这些糕点,早就吃厌了,冯秀才还是留着自个儿吃吧。”
“什么?”冯子材满心期待像是陡然一灭,一口一声的冯秀才更是让他心头发堵。
可看着眼前的人儿,他什么怒气都生不出,只顿了顿,便又轻声问道:“小婳不喜欢吃糕点,那喜欢吃什么?只要你喜欢的,我一定给你买来。”
苏婳听着‘小婳’二字,只觉一阵反胃。
破庙捉奸的时候,他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小婳’,现在倒像是喝了忘情水一般,着实叫人恶心。
清凌凌的杏眸从男人脸上一道道红紫交加的伤口略过,这恶心反胃才散去几分,勾唇笑了笑,“我听说天香楼的海味倒是不错,尤其是大虾、大螃蟹。”
话落,也不待男人回应,直接唤着两只小团子往回走。
“天香楼的海味?”冯子材闻声,一下子愣在原地。
这天香楼的海味,向来是天香楼独有的招牌菜式,光是一小碟海虾,就要足足十两银子,至于大螃蟹更是贵得吓人。
小婳竟然喜欢吃大虾,大螃蟹?
若是换做以前,他只怕会直接嗤笑出声。
可现在,他却是下意识就想要一口应下,只是,在摸了摸袖口瘪瘪的钱袋子后,又开始为难起来,孟芸儿先前给他的三两银子,如今只剩下一两多了,别说买海虾、海蟹,便是再去买个糕点都囊中羞涩。
想到孟芸儿,男人眸中划过一丝厌恶。
说什么担心他在汤山府孤单特意过去陪他,可他昨日从村里人口中问得清清楚楚,她分明是被王二狗那些个混混在河水里搂搂抱抱后,被人家逼上门提亲,将脸面丢尽才躲去汤山府的。
他堂堂一个大禹朝秀才,以后还要考举人,中进士,绝对不可能娶这么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子当他妻子。
要不是孟家还有几个银子在,他定然立马回汤山府将人轰走。
想到这,他想要苏婳的心思更加浓烈了,小婳这十三年里一直心悦于自己,先前虽然有些误会,但只要好好弥补,将误会消除,他们便又能回到先前的关系。
既然小婳喜欢吃海虾、海蟹,那他不管想什么法子也定然要给她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