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听到这，终是听明白他的意思，眸中霎时震惊不已，她哥哥怎么敢啊！
拿婳儿的消息换银子，暂且不说这事究竟能不能成，他做这事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她这个妹妹以后怎么在老苏家过活吗？
这时，院子里哐当一声响。
西屋的窗户半打开，钱氏顺着窗户往外瞧，正好瞧着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往西屋走来。
男人右腿自膝盖以下无力耷拉在地上，双手被绑起，面上还挂着半块面巾。
小院没有点烛火，只有灶屋传来的一丝丝微光，可钱氏却是一下就认出，这人正是她的大哥钱大宝。
“大哥！”
钱氏再也站不住，快步走出西屋。
待离得近了，才发现男人不仅断了一条腿，连脸上也被揍得没一块好肉，全是东一处西一处的肿胀，甚至还带着不少血痂，瞬时又气愤又心疼。
“大哥，你这是何苦！你弄这么一遭，让我以后可怎么见我男人，怎么见小姑子？”
钱大宝嘴巴被臭汗巾堵住，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摇头。
不知是不是终于看到自家人的缘故，原先止住的眼泪鼻涕又流了出来，而且流得更凶了。
钱氏见他这个模样，先前的气愤不由消了些许，悄悄转过头瞧一眼灶屋，见苏白氏正在灶屋里忙活，没有往这边瞧，赶忙将他嘴里的汗巾扯了出来。
“我也不想的啊，我就是一时昏了头，月娘你赶紧帮我和亲家母求求情吧！”
钱大宝嘴巴得了自由，瞬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诉起来，“我真的知道错了，在小黑山已经被萧锦寒断掉一条腿，又被亲家母和三弟狠狠揍了一顿，还掉了一颗牙，也算是得到惩罚了。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行不行？”
钱氏听得钱大宝脸上的伤不仅有苏白氏所为，更有苏三虎在其中，没来由得有些不快。
她娘家就这一个嫡亲的兄长，苏三虎说揍就揍，分明是一点儿没将她这个二嫂放在眼里。
至于苏白氏和萧锦寒，则是下意识被她略过了，苏白氏是整个老苏家的当家人，萧锦寒那人更是在军营混的，她怨不起，更不敢怨。
只是，经过今晚这事，原本还想去苏婳面前给哥哥要个枣庄管事的活计，现在怕是全黄了。
钱大宝见她半天不吭声，以为她是不愿，哭诉声更是大了起来，“月娘，我就你这一个妹妹，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
从小到大，我怎么待你的你也应该都记得。
只要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向来会留一半给你，碗里最后一口肉，我每每也是夹给你吃，就是去山上掏鸟蛋，我也将最好最大的烤给你吃。
如今，哥哥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能念着往日的情分上，帮哥哥一次吗？
而且，现在萧锦寒已经带着一大群人去大黑山救苏婳，她定然出不了什么事，只要你好好求求亲家母，这事就能过去的啊。”
钱氏神色有些怔松，他说的是事实，小时候，他一直让着她，疼着她。
只是，后来哥哥娶了大嫂，好吃的都是大嫂的，最后一口肉，也是夹给大嫂的，大了不掏鸟蛋了，家里的鸡蛋也是先让大嫂吃够，才有她的份。
即便后来变了，小时候那些好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而且，苏婳既然没出事，她大哥也受到了惩罚，本应该就两两相抵，不再计较，钱氏想到这，点了点头。
苏二虎牵着春花站在西屋门口，看到这一幕，突地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原本还对她留有一丝期待，如今看来，却像是个笑话。
钱氏转过身，撞见自己相公在笑，心头下意识一个咯噔，往灶屋去的双脚也停在了原地。
“二虎哥，你……你在笑什么？”
苏二虎抬眸，望向妇人的丹凤眼，犹记得初见时，她长长的身条，满是少女的清纯，这双丹凤眼看向他时，澄澈得像是缀着点点星光，只一眼，便看进他心里。
如今，不过四年过去，依旧是这双眼，却是再瞧不见往日的光。
男人偏过脸，没有再看她，只低低道：“没什么，你去吧。”
钱氏抿唇，心头不安更甚。
可身后的钱大宝见她一直杵在原地，忍不住用身子推了推她，将她推到灶屋门口，低低嘱咐：“月娘，你快去同你婆母求个情，哥哥实在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我腿疼，脸也好疼，现在就想快点回家，去找个好大夫瞧瞧……”
钱氏再转头去看苏二虎，却只看到男人的背影。
灶屋里，大郎和二郎兄弟俩眼观鼻鼻观心坐在灶膛前看火，赵氏则是给苏白氏在打下手，手擀面要想好吃，醒面后每隔一刻钟就要揉面，重复三四次后至面团光滑，这样的面最为劲道。
钱氏走进灶屋，望着苏白氏微微泛白的脸，到嘴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婆母对小姑子有多偏宠，她是知道的，倘若杀人不犯法，只怕在小黑山就将她哥哥给宰了吧，她现在求情，能有用吗？
妇人站在原地绞着手指。
好一会儿过去，终是见苏白氏拍拍手上的面粉，转过身子。
她张唇想要开口，不管能不能管用，起码也得试一试，她就这一个哥哥了。
谁料，她还没说话，却听得苏白氏已经开了口，“你们兄妹俩的话我都听到了，待明日天亮，若是婳儿平安归来，你就带着你哥哥回钱家去吧……”
钱氏丹凤眼瞬时一亮，眸中全是惊喜，“谢谢娘，谢谢娘不计较。”
一边说着，一边连忙冲门口的钱大宝招手，“哥哥，快不进来谢谢娘？要不是娘大度，可不能轻易这么放过你，都是一家人，下次可不能再做这种糊涂事了。”
苏白氏淡声打断，“不必谢我，你回钱家后，也不必再回来，以后自然也不再是一家人了。”
钱氏笑意僵在脸上。
嘴唇张张合合半天，“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媳妇没听懂……”
“你这样的儿媳妇，我们老苏家实在要不起。
平日偷奸耍滑，各种小心思我暂且不论，可你惦记婆家生意，偷云缎给娘家，拿婳儿换银子，临时还要加钱，这一桩桩，一件件，着实令人心寒至极。”苏白氏半靠在凳子上，吊梢眼中一片冷然。
“钱氏，若是再留你在我老苏家，下一次只怕是要将我们一家人都送去死了。”
钱氏听得脸色都白了，苏白氏骂她罚她倒还好，可越是这么平静，就越令人心惊。
她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不是这样的，娘，你听我解释，今晚的事情我完全就不知情。
我哥做出这种糊涂事来，我也很恼他。
可这件事与我无关，娘不能因为我哥做的事就迁怒在我身上啊，这对我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