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听得杏眸微微睁大，她第一次知道西戎还是去覃家送林檎的那日，西戎王宫将林檎奉为国树，每年向大禹进贡五个林檎，后来第二次则是在断头巷子看到西戎人。
却不知这西戎竟然是女子为王。
女子为王的国家，可想而知女子的地位有多高，难怪如阿筝，性子便完全不同于她们大禹女子，性子洒脱不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通身的英气更是叫人欢喜得紧。
不过，原本魂断是巫医用以治疗西戎先王的药，先王病逝，魂断留了下来，这新女王来大禹朝贡，又恰好将其作为贡品，其中，巧合未免太多了些。
她如是想着，便也问了出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婳儿的眼睛。”萧锦寒轻笑出声，好看的唇角轻勾起，“在婳儿识得三虫三花之后，我便给外祖去了一封信，外祖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派人寻找，不仅圣上知晓，西戎或许也听得一些风声，此举应是有交好之意。”
“原来如此。”
苏婳瞬时明了，转而杏眸微微一动，“西戎之所以在万圣节上，将魂断作为贡品，而不是直接送与你外祖，其中不仅有交好之意，更是想以此作为交换是吗？”
“是，婳儿说的对。”萧锦寒微微颔首。
婳儿心思聪颖，平日都是一点即通，对于她一下猜得其中关键，并不算太意外。
苏婳听到这儿，先前的欢喜却是淡了许多，老恭亲王戎马一生，同先帝一起上战场出生入死十数载，先后于危难之际救先帝三次。
其中分量，远不是一般王爷公爵所能比的。
只怕，西戎王以此想要交换的东西也不是寻常之物。
可一国之君想要什么，她是真的想不出，只希望万寿节时事情能顺利一些，能让俞家成功拿得魂断，这终究是比去西戎沙漠之中寻一株草药胜算更大。
萧锦寒微微偏头，扫了眼饭馆窗边。
最靠近窗边的食桌上，此刻已经不见人影，连两个空酒壶都不见了，他抿唇片刻，“婳儿，现在饭馆各项事都忙得紧，日后你兴许还得往府城跑，我想着给你找两个会些身手的女侍卫，平日无事时就给你端茶送水锤锤腿，有事时则替你跑跑腿。”
说到这，又补充道：“你放心，平日里不该看的，不该听的，她们绝对不会多看多听一下，你若是不耐烦见到她们，也可让她们一直隐在暗处，可好？”
苏婳嘴角微微一抽。
送她有身手的女侍卫端茶倒水捶腿？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些。
待看到男人眼底藏着的一抹担忧，她忽然有些明白，这男人，怕是被先前黑风寨的事情弄怕了，这是想找两个人保护她的安危。
只是，这替人考虑又怕惹人多想的小表情，真的太戳人了。
苏婳扬唇笑，“好，我听子琛的。”
其实，她的空间完全可以保证安全，不过老苏家一家老老小小，若能有个会身手的护着，她在外头多少也能放心些。
萧锦寒见她一口答应下来，忽地觉得先前的犹疑完全是多余，唇角的笑意更是深得快堆不下。
婳儿是全心信任她的。
夕阳的余晖自梨树上空落下，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婳见夕阳西沉，开始有些想回饭馆花厕试试玉碗，却发现男人似乎一直在东拉西扯，甚至连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不由挑挑眉，“子琛可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说？”
萧锦寒抿抿唇，却是十分乖巧地将双手伸了过去。
“我的手也有些酸。”
男人声音很小，混着穿堂而过的巷子风声，听在苏婳耳中，已经只剩下一点点，饶是她五感灵敏，此刻也有些怀疑自己听岔了。
可低头望向那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大手。
她可以肯定，她没听错，怔愣了一瞬过后，苏婳脑海中忽然电光火石一闪，敢情他刚开始讲话没个正行是在吃醋呐？！
可是，这对象可是小姑娘，这个男人，居然连一个小姑娘的醋都吃！
若是被俞风俞雨这一对活宝听到，还不知道得笑成什么样。
苏婳望着男人俊颜上的别扭，忍笑忍得快要肩膀抽抽，正打算执起双手给他按两下，院门口忽地传来一道细微刺啦声，她手一顿，转头看了眼院外。
却是瞧着一个个灰扑扑的小身影。
她默了默，到嘴的话忽地转了一个弯，“这里不大方便，待后日给你施针时再补上，可好？”
自第一次行针起，一个月之内，每七日行针半小时，后日正好是最后一一次行针，届时，他腿上的毒便能排出，便可以恢复正常行走，再得到魂断，便可彻底解肺腑筋脉之中的毒。
她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便听得男人已经开口应下。
速度之快，让人忍不住想，他就等着这一句。
苏婳噗嗤笑出声，转身回饭馆，唤了王二狗过来，“厨房中现在可还有吃食剩下？”
王二狗怔了一瞬，实话实说道：“厨房中现在还剩有一些伙计的伙食，今日熬麻辣烫汤底的猪大骨也剩了一些，不过都不多，姑娘若是饿了，不如让小的吩咐厨房再做些来。”
“不必。”苏婳压压手。
下巴朝院外的方向点了点，“院门口地上有一个小孩儿，你将饭食盛上一份给他，猪大骨汤也拿些，以后若是有实在吃不饱肚子的人来饭馆，可以拿些干净饭菜与他们。”
王二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便瞧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娃。
小男娃身上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衣裳，小脸黝黑，脸上瘦可见骨，更是显得一双眼睛大而突，瞧着他看过去，立马怯生生低下头。
“姑娘真是心善。”王二狗连忙应下，“小的这就去给他拿。”
苏婳摇摇头，前世她也曾在垃圾堆中翻过食物，知道吃不饱肚子的滋味真的很难捱，如今不过是在有能力的时候，也伸手帮人一把罢了，算不得心善。
饭馆院门外。
王二狗端着吃食快步走出，地上正攥着烧烤签子舔舐的孩子慌忙往后退了两步，连宽大衣裳下的小身子都抖了抖，而他脚边，还用一个破筐子装着不少垃圾，其中多数是客人先前用过的竹筒和木签，不少上面都沾着土，根本不可能用来吃。
这一刻，王二狗终是明白，从不烂好心的苏婳为何对这个小乞儿心善。
他笑着将手里的饭菜往前递了递，同时指指饭馆大堂的方向，“小孩儿，你别怕，这是我们东家给你的吃食，你且拿去吃。”
小乞儿舔舔唇，大大的眸子亮了亮，“给……给我的？”
他下意识顺着男人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是只看到一个正红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