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县衙门离苏家饭馆不算远，只隔着四条街，苏婳主仆俩乘马车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
但来的时点似乎有些不大凑巧，衙门两扇漆黑的大门此刻都紧闭着，仅大门旁的一扇小角门开着，门口一个胖衙役正捧着碗吃……麻辣烫。
苏婳挑挑眉，她第一次来县衙，倒是忘记这衙门中午也要午休。
正想着要不另寻个时间过来，胖衙役正好抬起头，细缝般的眼睛看到苏婳，忽地一亮，“苏姑娘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说话的功夫，已经一抹嘴巴，起身朝主仆俩走去。
苏婳点头笑了笑，“我今日来，是有点事想找你们大人，他现在可方便？”
“方便，方便！”胖衙役连忙点头，恭敬地领着二人往从角门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大人现在正在用午膳，不过不碍事，大人说过，只要是姑娘来了，直接请进衙门就成。”
苏婳挑挑眉，跟着衙役进去角门，又绕过一道长廊，鼻尖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辣味，再往前行几步，走到一处屋子前，这香辣味更是浓郁得不成样。
顺着窗户往里瞧一眼，只见十数个身穿蓝黑色皂衣的衙役正围着食桌大快朵颐。
食桌上，赫然摆着一大盆麻辣烫，一大盆烧烤，中央是一盆雪白的大米饭，外加两瓶冷饮。
一个个衙役吃得满头大汗，嘴唇通红，屋子里没一个人说话，只有吭哧作响的干饭声和筷子碰到碗沿的声响。
苏婳看得眼角一个抽抽，好家伙，这一个衙门全是他们饭馆的忠实客户啊。
胖衙役笑笑解释：“苏姑娘家的饭馆吃食味好，自打你们在百川学堂门口摆摊，我们便每日少不了这口。”
苏婳勾唇笑，“今日饭馆上了新品酸辣粉，正好适合夏天吃，不过数量不多，你们若喜欢吃，去饭馆报我的名儿，我让伙计给你们留些出来。”
“嗳！那小的就先谢过姑娘了！”胖衙役听言，立马笑眯眯谢过，苏记饭馆的吃食，就从没一个令人失望的，这新品酸辣粉定然也错不了，等见过大人之后，他就得给兄弟们通风报信，等晚衙时，就能尝个味了。
说话的功夫，三人已经走到衙门最里面一间屋子，屋子旁种着一片竹林，倒是幽静得很。
“扣扣扣！”胖衙役屈指敲门，“大人，苏姑娘找您。”
几乎是话落，便听得覃县令声音响起，“婳儿来了，快快进来！”
随着胖衙役推开门，一股麻辣鲜香的味儿立马窜了出来，苏婳抬眸，在看到屋内的情况时，杏眸一瞬间瞪大。
屋内摆设很简单，一书案，一休憩用软塌，一食桌，不过这食桌却是同苏家饭馆包厢的一模一样，中间掏空，空处摆着个碳炉子。
炉子上，架着一个鸳鸯铁锅，锅中汤底汩汩冒着泡，肉片、蘑菇、青菜在锅中翻滚，男人手里执着一个漏勺，勺中俨然是三五个煮好的鱿鱼鲜虾。
而鸳鸯锅旁，摆着十来碟新鲜菜食，除开平日在苏记饭馆的菜色外，还有一盆子活蹦乱跳的海鱼海虾。
苏婳看得太阳穴突突，难怪这一众衙役们天天苏记将饭馆当成饭堂，原来都是他们老大带的头啊。
而且，不得不说，这男人是真的会吃，海鲜涮火锅，可谓是一绝。
苏婳身旁的胖衙役，在闻到火锅香味时，便狠狠吸溜一口口水，此刻看着男人漏勺里的海味，口水直接流了出来。
男人笑呵呵放下漏勺，朝苏婳招招手，“婳儿还没用午膳吧？不如坐下来跟叔一块吃些？”
苏婳瞧着汩汩沸腾的海鲜火锅，倒真有些馋了，笑着点点头在男人对面的位置坐下，“如此，今日便叨扰覃叔了。”
“都自己人，一起吃个便饭而已，算什么叨扰！”男人摆摆手，看到一直捧着饭碗杵门口流口水的人，嘴角不由一个抽抽。
只得轻咳一声，“王二，你将碗拿过来！”
“啊……拿碗？拿碗？！”胖衙役猛地回过神，撩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个箭步从门口跑到食桌前，将自己的大碗唰的一下伸过去。
眯眯眼睁大，一动不动看着男人执着漏勺，在锅中捞了一大勺肉片混海鲜放到自己碗里，眯眯眼更是笑成一条缝，“小的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嗯。”覃县令轻哼一声，放下漏勺，“待会在竹林吃完再出去，别让那群小子看到知道么？”
胖衙役如珍似宝捧着碗，点头如捣蒜，“大人尽管放心，小的定不会让旁人瞧着，一定吃了再走。”
他们当衙役的，一个月月俸银子就那么个定数，平日吃些麻辣烫和烧烤都心疼，这火锅更是轻易吃不起，尤其是海鲜，这一大勺可就是好几两银子了。
胖衙役望向对面的少女，满脸姨母笑，心中更是只盼着她能多来县衙几趟。
“行了，你先出去吧。”覃县令见他笑得像个傻子，嫌弃地挥挥手。
“是，小的这就走。”胖衙役点头哈腰应下，待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大人，今日这门可还要关上？”
“不必了。”覃县令摇摇头。
婳儿尽管已经是能当他闺女的年纪，可也得注意分寸，不能落人口实。
苏婳听得这意味深长的一个‘还’字，顿时有些忍俊不禁，腰缠万贯的大禹首富女婿竟然为一口吃的，终日抠抠搜搜躲在屋子里吃，这要是传出去，谁能相信？
她看了眼各处紧闭的窗子，窗纸上俨然已经有了些许油烟样，不由提醒道：“覃叔，这炭火燃烧时，会产生一种气体，气体一旦多了，人肺部就没法呼吸，平日吃火锅时，门窗不能全封死，免得危险。”
“是，饭馆伙计也叮嘱过这点。”覃县令听言，俊朗的面容有一瞬间的红，抬手指了指后窗户，“外头门窗虽关，但后头这扇小窗一直开着的，也能散些炭气。”
开玩笑，他衙门里养着一衙门能吃的货！
若是门窗大打开，这火锅的霸道香味定能传得四处都是，那些个家伙闻着，非得抱着盆到他跟前吃，指不定还得让他加月俸银子。
给勺火锅涮菜可以，但加月俸银子是万万不成的。
唯有这后窗外，连的是条巷子，开着没人能闻到，不过婳儿既然特意提醒自己，明日便让人将后窗再凿大些。
这火锅他可是要吃一辈子的，万一哪次这劳什子的气体散得不够，直接将他闷死，就只得跟阎王爷吃火锅去了。
苏婳顺着他所指方向瞧去，果然见着在后墙处见着一扇小窗，窗户很小，只其余窗子四分之一，颜色同墙壁一样，不认真看，还真瞧不出那是一扇窗。
覃县令抬手替苏婳烫了一大勺海鲜，笑道，“婳儿今日可算是有时间来县里，家里的混小子自打醒来，这嘴里可一直念着你呢！”
苏婳笑意顿了一瞬，“玉成现在恢复得可好？”
“好着呢，一日两只鸡炖着吃，再过几日就能比先前还活蹦乱跳。”覃县令扬眸，“婳儿若是有时间，可以去家里玩儿，不仅玉成，应弦也是天天苏姐姐长苏姐姐短，都盼着你去走走。”
苏婳颔首应下，“待手头忙的事结束，我再同玉成和应弦聚聚，今日来，其实是想有一件事请覃叔帮忙。”
覃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覃县令听言，一手剥着虾，一边笑望向少女，“婳儿想让覃叔帮什么，尽管说，只要覃叔能帮得上忙的，定不会推辞。”
她先后两次救玉成性命，此般大恩，根本不是俗物能报答的，若能帮她点忙，他和夫人心里都能安慰不少。
苏婳抿唇，“不知三年前的案件记录，覃叔这里可还能找到？”
三年前，清水县县令并不是覃放，而是上任县令爷，东儿爹娘的死既然有衙役在其中参与，那定然会记录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