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雾:关于喻哥哥的事,有个人比我更了解,我的老师,喻哥哥的小叔。】
【雾雾:你的情况,我跟老师说了。】
【雾雾:等会儿他会来接你。】
目光落在小叔两个字上,白临溪忍不住咬住下唇,面露紧张。
救命。
是只有自己和喻先生么?
“滴——”
手机又响了。
云雾怜或许是怕他有顾虑,又发来了两条消息,轻轻安慰。
【雾雾:别怕,老师很温柔的。】
【雾雾:你叫他小叔就好。】
“……”
白临溪知道喻先生温润尔雅,言谈举止得体,很会照顾人的情绪。
但毕竟是长辈。
多多少少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不过……
两年前,喻先生曾受某人之托帮过自己,他知道的,的确更多。
白临溪收回思绪,滑动屏幕,给云雾怜发了张亲亲的表情,以示感谢。
他不知道喻清浔大概什么时候来,便关上门,走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干,懒散垂眸,玩着斗地主慢慢等待。
半个小时后。
一辆白色的小车驶了过来。
“滴滴——”
听到鸣笛声,白临溪收起手机抬眸,只见车窗摇下,一张俊美温润的脸露出,喻清浔握着方向盘,朝他笑了笑。
“早。”
“上车吧,坐副驾驶位。”
白临溪压下莫名的紧张,也跟着点头一笑:“喻先生早。”
他绕了半圈。
从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喻清浔提醒道:“系好安全带。”
“好。”
等白临溪系好安全带,喻清浔推了推眼镜,眸色清亮,嘴角噙着淡笑,看了眼后视镜,开始倒车。
气氛一时寂静。
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节奏不紧不慢,像是清泉滴答,听着很舒服。
喻清浔没开口。
白临溪也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一来就问,你侄子是不是抱着尸体啃过?
他瞥了眼男人。
这一眼,刚好被喻清浔捉到。
喻清浔开着车,目视前方,轻笑了一声:“你的确很像小溪。”
“……”
其实我就是。
白临溪没说,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喻清浔不知是想到了,攥紧方向盘,笑容散了几分,神情凝重,带着忧愁。
“雾雾说,你能让阿淮好起来,但我觉得,太难了。”
“阿淮那孩子的喜欢已经病态了。”
“自从小溪走后,他就魔怔了,画地为牢,将自己囚禁在了虚幻的梦魇中,什么疯狂的事都做了。”
白临溪静静听着,没说话。
喻清浔声音越来越低,叹着气,满满的无奈:“他抱着尸体不放,哭吼着说小溪没有死,只是睡着了,他把尸体强行抱回家,红着眼打着颤,一勺一勺喂水喂饭,还把尸体抱上了床,甚至……”
“准备了婚纱对戒,和尸体结婚。”
白临溪愣住,咬了一下唇。
什么?
和尸体结婚?
喻疏淮那天说的结发夫夫是真的?该不会之前求婚的戒指就是两年前的吧?
想到这里,白临溪心跳骤然加快,砰砰砰的,让他无法再保持平静。
窗外的景色不停在倒退,伴随轻缓音乐,车开出了别墅区。
喻清浔单手操控方向盘,拿出一旁备好的平板,打开递给白临溪。
屏幕上是一对戒指的设计稿。
“这款戒指的设计来自阿淮的灵感。”
“当年,他当初参加那档综艺就是为了追小溪,看完小溪的初舞台,他当晚就找到了我,兴奋地说了一堆灵感。”
“璀璨的星星,缠绕的玫瑰。”
“他说……”
“会好好努力,争取在出道夜那天,跟他的小玫瑰求婚。”
“只可惜,意外接连不断。”
闪闪发光的两枚男士戒指映入眼帘,白临溪心跳骤停,想起隔着头纱的那一吻,指尖微颤,险些把平板砸在了地上。
原来……
某个傻逼从一开始就带着真心的啊。
“再后来,戒指做好了,但他们两个闹了很大的矛盾,阿淮不敢表白,怕惹小溪厌恶,就沮丧着来找到我。”
“托我帮他照顾小溪一段时间。”
“明面上是我在照顾,但实际上,经我手的东西,都是阿淮偷偷准备的,那孩子还学着织了毛衣,由于织的太丑怕被嫌弃,最后又跑去定制了一件。”
“听起来,阿淮的爱,是不是很笨拙?”
喻清浔一边说着。
一边观察白临溪的表情。
少年全程没说话,咬着唇,微微垂眸,神情看起来很复杂,但并没有厌恶和不耐烦,眼底的光也有些黯淡。
“……”
哎。
这孩子被刺激到了?
可要想把阿淮拉出深渊,这些事,他得知道,至于能不能接受……
看他自己了。
喻清浔叹了叹气,将车停在路边,伸出手,温和道:“平板请给我一下,有个视频,我觉得你需要看一看。”
“……好。”
白临溪抬眸,将平板递出。
这时,喻清浔又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阿淮现在看起来挺正常的,没我说的那么疯?”
“……”
白临溪默默点头,没有说某人压着他亲口对他说了亲尸体的事。
脑子好乱。
感觉……
胸口闷闷的,快喘不过气了。
喻清浔接过平板后,镜片下的桃花眼低笑,长叹了一声。
“哎。”
“表面的伪装罢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屏幕。
喻清浔面色凝重,翻了翻平板,找到一段视频递给白临溪:“这是两年前医院监控的录像,我昨天去截的,你先看看。”
“好。”
白临溪听到医院两个字,心跳就在加速,有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
映入眼帘就是一幅压抑崩溃的画面。
只见阴森昏暗的病房里,喻疏淮四肢被锁在病床上,满脸的绝望!
“……!”
白临溪心抽痛了一下,有些不忍,缓了几秒,才点开了视频。
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崩溃传来。
“放开我——!”
“把溪溪还给我,还给我!!!”
喻疏淮喘着粗气挣扎,铁链哐当作响,男人双眼猩红,黑发凌乱,脸上有几道溢血的口子,声音沙哑得吓人,绝望又崩溃。
他的左腿上甚至还打着石膏,缠满了绷带,看起来……
像是跳楼不久就被绑在了病床上。
喻疏淮不停地挣扎着,见没人进来,开始红着眼哀求,声音沙哑低沉。
“求……”
“求你们了……”
“爸,妈求你们,求你们把溪溪……把溪溪还给我,还给我好不好?”
曾经高傲的大少爷此刻狼狈至极。
他喊得声音都哑了,绝望地朝监控的方向望来,一声又一声地哀求,嘴角被鲜血染红,眼神无助至极,黯淡无光。
“求你们了……”
“我只要溪溪,我只要溪溪,只要林寻溪,只要我的小玫瑰……”
“他一个人会害怕,会冷的。”
“我要……”
“我要紧紧抱着他,抱着他……”
那绝望破碎的目光像是一根烧红的铁棍,穿透屏幕,烫在了白临溪心口。
白临溪瞳孔地震,看着男人打着颤,卑微绝望的哀求,眼眶涌上酸涩,拿着平板的手一抖,心如刀割。
恍惚间。
他竟想冲到视频里,打开窗,打开光,劈开冰凉凉的手铐。
抱一抱。
哭得可怜兮兮的大傻子。
“……!”
白临溪咬着唇,关掉视频,心底变得波澜起伏,挣扎着什么。
不知不觉。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也泛起了红。
喻清浔目睹此幕,眉头微微皱起,神情突然严肃,等少年缓了一分钟,握着方向盘,语重心长地问——
“我就一个问题。”
“你红了眼,是心疼阿淮,还是害怕癫狂的阿淮,亦或者,在担心自己无法替代小溪?”
白临溪猛地抬头,瞳孔氤氲着雾气瞪大,脑海里一闪而过答案。
他就是林寻溪,不存在什么替代。
视频里的男人也并不恐怖。
反而可怜兮兮的。
所以……
自己是在心疼喻疏淮?!
“我……”
白临溪张了张嘴,对上喻清浔温和耐心的目光,声音哑在了喉咙里,略有些颤,手松开平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僵硬着身体,侧过身。
缓缓垂眸。
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嗓音轻而别扭。
“他喊得嗓子都出血了,能不心疼么。”
“你们……”
“为什么不松开,把骨灰给他。”
喻清浔微怔,有些惊讶:“你知道这个时候小溪的尸体被烧了?”
白临溪:“……”
不但知道。
还知道是被你烧的。
因为某个傻逼在哭唧唧告状。
白临溪没有怪喻清浔,相反,他很理解喻清浔,不把尸体烧了等着腐烂吗?人都死了,迟早要进焚尸炉的。
见白临溪不吭声,喻清浔又问:“是不是阿淮告诉你?”
“嗯。”
白临溪抬眸,忍着鼻腔莫名的酸涩,补充道:“他说你们找人把他摁住,打了镇定剂,然后抢走了尸体。”
喻清浔摇着头苦笑,一脸无奈:“哎,我们也是没办法,放任他这样下去,尸体会腐烂,曾经那个高傲肆意的少年也会烂掉。”
白临溪胸口发闷。
没说话。
喻清浔看了他一眼,看得出这孩子是在意喻疏淮的,唇角勾起淡笑,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看向车窗外。
窗外树叶飘飞,蓝天白云。
一切都很美好。
但失去挚爱后,喻疏淮的世界却是昏暗的,看不见一丝光。
“我当时的想法是把尸体烧了,再给阿淮,之前也跟阿淮提过,但他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抱着小溪发呆。”
“后来,抢走尸体,他跳楼了。”
“谁也没想到会这样,他妈妈都吓晕了,好在,楼层不算很高,一楼有缓冲,下面还是草坪,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所以啊……”
“我们只能锁着他,不敢松开,生怕他再想不来寻死。”
喻清浔握着方向盘回眸,看向白临溪,见少年听着认真,又道:
“至于小溪的骨灰。”
“等阿淮冷静一段时间后,我才给了他,但有两个条件。”
白临溪掐着掌心,隐约猜到了什么,轻轻问:“什么条件?”
“条件一,洗把脸,好好看看爸妈。”
白临溪怔了一下,脑海里浮现了喻太太夫妻俩沧桑的面容。
两年前。
恐怕两人更憔悴吧。
如白临溪猜测的一样,喻清浔大概描述了喻爸爸和喻妈妈当时的情况。
“阿淮乖乖照做了。”
“他抬起头,左边是白了头,憔悴的父亲,右边是哭得眼睛红肿,几乎快失明的母亲,他怔了很久,红着眼跪下了。”
“那天,他们抱在一起,都在哭,都在道歉,声音都打了颤。”
闻言,白临溪感觉心口像是插入了锋利的刀子,一阵阵的疼,翻涌的恨意逐渐被心疼覆盖,眸底掠过自责。
哎。
自己好像一个罪人啊。
喻疏淮那傻逼后来重新复出,估计也是不想父母再担心了吧。
他舔了舔发涩的唇,抬起头,问道:“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喻清浔顿了片刻,叹着气吐出几个字。
“安葬林寻溪。”
“如果不这样要求,以阿淮的偏执,十有八九会天天抱着骨灰盒。”
白临溪眼睫轻颤,追问:“那喻疏淮把林寻溪葬在了哪里?”
喻清浔:“他最开始想把小溪葬在家。”
白临溪:“?”
喻清浔:“还特意选了对着房间窗口的位置,说是要在这里种上一片玫瑰,让他的小玫瑰重新绽放在枝头。”
白临溪:“……”
深情是深情。
就是坟安在家里,怪渗人的。
“我没同意。”
喻清浔推了推银丝眼镜,将微卷的长发撩到耳后,手搭在方向盘上,神情怜爱温柔,缓缓道:
“我怕他到时候,什么事都不想做,天天蹲在墓碑前发呆,于是我定个条件,墓碑位置,要远离喧嚣,足够安静。”
“阿淮想了两三天。”
“想过把小溪埋在庄园,想过偷偷把骨灰藏起来,想过种一片玫瑰园。”
“最后……”
“他的选择满是爱意,很温柔。”
白临溪忍不住问:“什么意思,怎么个温柔法?”
喻清浔没有再回答,而是发动车,意味深长的抛下一句话。
“等你到了,就明白了。”
一个多小时后。
目的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