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潭和许班主长得很像,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眉目清秀,活泼开朗。
他比林寻溪大两岁,初见的那天像个温柔大哥哥一样,拉着林寻溪的手,夸他好好看,画上戏妆肯定更美。
还逗着林寻溪唤师兄,唤哥哥。
少年的手带着温度,笑容亲昵。
林寻溪怔了怔,刚开始有些别扭,很快就勾起明媚的笑容,叫出了第一声师兄。
“师兄好。”
“我还什么都不会,以后要麻烦你了。”
许星潭捏着他的脸,眼中满是欢喜:“不麻烦,终于轮到我做师兄了,乖,小师弟,以后师兄罩着你!”
“好!”
许班主在一旁摇扇轻笑,见他们合得来,便安排他们住一起。
次日。
戏班子全员到齐。
许班主喝了林寻溪的拜师茶,正式收他为徒,并一一介绍众人。
许班主是梅派传人,在整个京都很有名望,他一共有四个徒弟,原本许星潭最小,如今林寻溪成了小师弟。
而京剧的角儿主要分为生、旦、净、末、丑五大行当。
许班主扮演的是花旦,他的徒弟也都练的这一行当,许星潭是这一辈中天赋最好的,又是少班主,人缘特别好。
许班主还没介绍完大伙儿,许星潭就冒了出来,带着林寻溪叫师叔师伯师兄师娘,大家见了林寻溪都是满眼惊艳,赞不绝口。
“这孩子模样太标志了吧!”
“气质也好,瞧瞧,这双眼睛明亮亮的,扮起相来不知道有多好看!”
“简直就是天生的花旦啊!”
“师兄这眼光真不错,不知道娃娃天赋如何,嗓子亮不亮?”
林寻溪还小,哪见过这种场面,被夸得红了耳,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许班主坐在上位,摇晃着手里的玉骨扇,笑吟吟道:
“小溪天赋极好,我昨儿就在台上演了一回,他竟将曲都记住了,高音连绵清亮,学得有模有样,可惜啊,没早点遇见这孩子,不然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是当红小花旦了。”
众人闻言,纷纷夸赞。
有个师兄随口问了一句,“那小师弟的天赋是不是比星潭还好?”
许班主喝着茶,点了一下头。
许星潭抓着林寻溪胳膊的手倏然攥紧,笑容僵了一瞬。
林寻溪在孤儿院长大,敏感细心,很会察言观色,连忙牵住许星潭的手,撒娇似的轻摇,嗓音又甜又乖。
“没有的事。”
“师父只是谦虚而已,师兄最棒了,我以后还要靠师兄罩。”
许星潭瞬间被哄好。
又露出了笑,捏了捏林寻溪的脸。
“小师弟,你可真乖啊。”
此后,许星潭天天带着林寻溪一起练习,有好吃的也会分享给林寻溪,他很爱在林寻溪面前唱曲,享受美人师弟崇拜的目光,真诚的夸赞,成就感十足。
每次林寻溪夸完,他都会摸一摸林寻溪的头,笑眯眯鼓舞。
“加油。”
“好好努力就能赶上我了。”
一年下来。
林寻溪也摸清了许星潭的性格。
他这位师兄活泼傲气,喜欢被夸、被追捧,但一遇事,性子就容易急,生气起来会摔东西,折钗花。
有时候推林寻溪,朝他撒气。
林寻溪寄人篱下。
总是会默默帮许星潭收拾战场。
有次许班主撞见,直接拉走了林寻溪,他很重视林寻溪,也想磨磨儿子的傲气,经常对林寻溪说:
“自己做的事,需自己承担,你不是谁的绿叶,无需帮人善后。”
“有空便到太阳底下,做自己的玫瑰。”
“等你学成,师父亲自给你化妆,穿衣服,送你上戏台。”
林寻溪很感动,唤了好几声师父,见许班主温柔张开手臂,更是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抱了抱,又乖巧地补充了一句。
“我想……”
“和师兄一起在戏台上开花、绽放。”
他会努力的。
努力追上师兄,成为师父的骄傲!
一眨眼,两年过去了,林寻溪如今十五岁,他天赋好,又努力,在许班主的悉心教导下,京剧的四功五法每样都学得极棒,水袖收放自如,亮相绝美,各种曲子信手拈来,一开嗓便惊艳全场。
谁见了,都是一顿夸。
“妙啊,果真是天生的花旦!”
“这鬼步真像仙子踏着云彩在飘飞,等正式上台,肯定把观众看呆了。”
“小溪越来越漂亮了,他太适合戏妆了,谁跟他搭档不得美死?要我说,他以后肯定比许星潭红!”
“嘿嘿,我已经跟我们未来的当红花旦预约了一起练习霸王虞姬,说不定,练着练着,溪溪就真跟了我呢!”
“滚,老子等下也去预约一个!”
许星潭站在树后,听着从前围着自己转的师兄弟们都在夸林寻溪,还时不时踩自己一脚,脸色很差,掌心掐出了月牙印。
他看着林寻溪在众星捧月下走下台,被小辈们围着也就算了,长辈们竟也在二楼鼓掌夸赞,他的父亲更是一脸的骄傲。
“……!”
凭什么!
一个两年前什么都不会家伙怎么可能超过自己?刚刚的那一出戏普普通通而已,为什么大家都在夸他!
明明……
从前这些掌声都是属于自己的!
如果没有自己,没有自己天天拉着林寻溪练习,他怎么可能有今天?!
许星潭脸越来越阴沉。
他当晚就把林寻溪的东西扔出了房间,砸烂瓷器,气冲冲撵人。
“滚。”
“你现在可厉害了,那还需要我教啊?以后别在我面前碍眼,看见你就烦!”
林寻溪看着一地的碎片,眼眶发酸,揪着衣衫,紧紧咬唇。
师兄以前总说。
小师弟加油,努力追上我。
没想到……
等自己真的追上了,师兄却不开心了。
许班主得知此事,重新给林寻溪安排了屋子,还把许星潭关了禁闭。
后来。
许星潭像变了个人一样,一见林寻溪就阴阳怪气,恶语相向。
甚至还剪烂林寻溪的戏服。
被撞见,更是抬着下巴,理直气壮道:“你吃我爸的,住我爸的,这衣服也是我爸的钱买的,我剪烂又怎样?有本事你去告状啊,让我爸再关我十天半个月。”
林寻溪无法反驳。
许班主是他师父,不是父亲,他的确是寄人篱下,用许家的,吃许家。
那天夜里。
林寻溪找来了针线,爬上屋檐,借住月光,一针针缝补着戏服。
针不小心扎破了指头。
流血了。
林寻溪却没有感觉,因为更疼的是心,那里压着一颗巨石。
有师兄弟看不惯许星潭,帮着林寻溪说话,许星潭直接道:“看不惯你们就滚啊,我许家班也不欢迎你们!”
久而久之。
许星潭的人缘越来越差。
许班主是个讲道理,不护短的人,知道许星潭干的那些事后,直接找人把许星潭捆了,当众家法打板子。
许星潭后背被打出了血,他也不服气,当众质问父亲——
“你这么喜欢林寻溪,什么事都护着他,他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许班主气得吐了血。
林寻溪也被吓到了,他怕父子俩的矛盾更深,此后,开始收敛光芒,有许星潭在时,绝不开口唱一句。
许班主私下找了林寻溪。
揉着头温柔安抚,说许星潭都是乱说,让他别多想,只管吃好喝好。
许班主边说,边咳,脸色也比平日差,林寻溪很担忧师父的身体,乖巧道着好,还沏了茶,让师父先喝一口。
许班主喝着茶,摇头感叹。
“哎。”
“要你真是我的孩子,该多好啊。”
林寻溪也想有位疼爱自己的父亲,但他顾虑着许星潭,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垂着头,静静看着地面。
转眼。
又过去了两年多。
许班主病了,身体越来越差,可来许家班看戏的大部分都是为了他,他不想让众人失望,也得撑起戏院,只能硬撑着演了一场又一场,好几次刚下台就晕倒了。
许班主实在撑不住时,是许星潭登场替的班,但效果不太好。
许星潭这些年越来越阴郁浮躁。
连儿时的灵气都没了。
许班主见此,愁容满面,叹了好几次气,拍着林寻溪的肩,语重心长道:“小溪,戏院的未来得靠你了。”
林寻溪咬着唇,没说话。
一两个月后。
林寻溪快满18岁了,许班主专门给他定了一套价值不菲的戏服,盯着他排练,准备着把小徒弟推到观众面前。
可意外却发生了。
这天夜里,林寻溪在后院练习完回去,路过许星潭的房间,正巧碰见许星潭和许班主在吵架,起因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