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玉珏不断闪避着,盯着眼前的少年。
自己明明应该已经把他打趴下五次了。
就算一次两次,他能凭借毅力硬撑着站起来,但至多也不可能超过三次。
自己的话,大概最多撑到第二次躺倒的时候,就已经果断认输了吧。
少年平举着手中的长剑,再次突刺了过来。
——
虽然花玲珑打算继续抗议,但是石板上的微光已经散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并不厚重的石门发出了极其沉重的声音,缓缓打开了。
“这石门有这么重吗?”
花玲珑微微有些吃惊地问道。
“没……”玖玉珏十分无语地指了指石门河墙壁的连接处,“你看,那边画着几个扬声符咒的。”
玖玉珏刚刚指向扬声符咒,石门的音效立刻就停止了,就好像是装作不存在的样子。
这河市的演武场到底是用心还是不用心啊……
花玲珑则是走了过去,眼见着符咒爬动着,钻到了门缝的更深处。
“别看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快进演武场,不然判你们直接输啦。”
石板突然发出声音说道。
“嘿!原来你还在!你要是敢那么介绍我们,那我们还不如现在就直接输呢!”
“弃权的话,要倒扣钱。”
“扣多少?本姑娘有的是钱!”
花玲珑突然来了脾气,大幅度地撩了一下自己如同白色瀑布般的长发。
石板的语气依旧十分慵懒,“大概你们两个变成秃头,就够了。不过那小子的头发不值钱。”
“玲珑,走吧……别和它一般见识了。”
玖玉珏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开始试图劝阻。
“哼……秃头我也不怕!不准你说玉珏的头发不值钱!不值钱的话你怎么还要!”
“嗯?因为这样你们比较般配吧。好,倒计时,我数到三,你们再不进去,我就直接告诉里面的人,你们弃权。一……”
“啊哈哈,玲珑,走啦,走啦~”
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总之,先把她架起来带走吧,就算她万一真得舍得她这一头长发,自己可舍不得看到她变成货真价实的小尼姑。
呼声鼎沸,从面前的黑帐外面传了进来。
“喏,戴好吧,红凤大人,在下玲珑,接下来作为奴隶剑士,为你效劳。”
玖玉珏戴上龙头面具,接着把凤头面具套在花玲珑的脸上,微微鞠了一躬,笑着说道。
——
“哦,雪影,打扰一下,我可以进来看你吗?不过我已经进来了哈!”
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拍在了除妖师的肩头,被叫做雪影的除妖师把目光从琉璃幕上挪到了来客的身上。
黑黝黝的彪形大汉,手掌和手臂上长着长长的黑色羽毛。
“我道是谁,原来是水明兄。”
雪影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张开双手,嘴角微微一笑,以示欢迎。
“少来。首先,我进门时你肯定就已经发觉了。其次,我明明都说了,别在我这儿打架……你有在听吗?”
叫做水明的大汉皱着眉头扫视着空落落的贵宾室,虽然贵宾可以任意改动和布置他们的贵宾室,但是……
自己明明给这个房间做了那么多精美的设计!眼前这家伙居然都给自己挪没了,而且,还在这里打架!
想打架的话给我到下面去打啊!打得精彩的话,还给你钱呢!
雪影的目光已经回到了琉璃幕墙上,左手在空中转了一圈,四条指缝间夹着四个酒葫芦递到了水明面前。
“喏。”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罢了!我是听说你徒弟来河市了,好像还和你干架来着,才绕过来看你,算了,本就不该操心你。”
水明骂骂咧咧地接走了酒葫芦,大踏步往外走去。
雪影点了点头,仍旧看着琉璃幕墙下方,龙头少年和凤头少女的对手也已经登场了,少年是奴隶剑士,而主人则是一袭水蓝色衣裙的……水精是吗?该说是旗鼓相当呢,还是说有些少见呢。
听着水明响亮的步伐逐渐远去,雪影笑了笑,喃喃自语,“今次走得如此爽快,看来水明老兄确实有事要忙。”
话音未落,走廊里传来壮汉粗犷的声音:“把好酒准备好啊,等我巡视完了之后,再过来陪你喝一杯。”
一阵微风,一声轻响,一片黑色的羽毛落在贵宾室前,贵宾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好了,这样一来就可以专心看看了,”
又从虚空中勾出好几个酒葫芦,把它们整齐地排在面前,雪影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的倒也没错,确实是徒弟来河市了呢。缘分真是奇妙。”
——
“——诸位!就如同我刚才所说!如果大家有什么身体不适,上到魂飞魄散,下到头痛脑热,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就可以去咱们洛水河市的鸭鸭医馆!头痛砍头,脚痛砍脚,药到命除——对不起,这是谁写的告示词?给我滚过来!”
狼头在解说席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咆哮,激起了观众们又一波欢呼声。
“不好笑……我想回去了……对面怎么还不来……玉珏你说得对,咱们就不该头脑发热来这凑热闹。”
花玲珑坐在自己做出来的树桩上,焦躁地把身体扭来扭去。
“是的,再不来的话,感觉马上又要来一次人物介绍了。”
玖玉珏苦笑着回答道,刚才花玲珑只是稍微点了点地面,做了两个树桩座位,全场的观众就跟从未见过似的,大声叫嚷喝彩了起来。
难道做出这种木桩很难吗?还以为山精做得到是理所当然的?
花玲珑在那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自己只好不断地安慰着她。
虽然很可爱就是了,无论是略微委屈而噘起来的嘴唇,还是因为焦虑而皱起来的眉头。
“咳咳,以下是最后一次介绍,因为我们的另一队马上就要登场!现在已经在演武场西首等待着的,是龙凤队!山精:红枫女侠!以及她的人族剑士,玲珑少侠!让我们热烈地欢呼!”
“哦哦哦哦哦哦!”
“这组肯定赢!”
“对面怎么还不来啊!不会是怕了吧!”
“玲珑小哥,我支持你呀!你的台词好帅!不喜欢废话什么的,好棒!”
“你看那个山精女孩,都急成什么样了,根本就是忍不住要暴打对面了呀!”
……
……
就在玖玉珏看到敖枫的狼头出现在解说席的那个狼头大姐旁边的时候,对面的黑帐终于打开了。
“东首到场。队名:水无痕。前锋:痕。人族剑士。后卫:水无。水精。
黑帐上方的石板,用了无生气的语气,向全场介绍出场的演武者。
果然,虽然私底下都知道是“奴隶剑士”,但公开称呼的时候,却都变成了“人族剑士”。
这就是所谓的面子问题吗,话说回来,为什么对面的石板就那么正经,难道只有自己登记的这个石板那么随性吗?
话说回来,“水无痕”啊。
意思是有没有痕迹都无所谓吗?不对,是水本来就没有痕迹吗?
“双方行礼。”
走到演武台中央,和对方相距不到二十步的时候,解说席的狼头大姐语气热烈地说道。
如果说玖玉珏是身形修长、打扮一番勉强算是仙气飘飘的那一类除妖师的话。
那对方就是精干的战士,暗红色的兜帽遮住了剑士的额头,他的五官藏在了阴影之中。
厚实的肩膀,粗壮的小臂,以及好几条浅白色的疤痕,无一不透露出,他经受了充分的锻炼,并且有着充分的经验。
手握长剑,两位剑士朝对方行了一礼。
两位后卫则各不相同,花玲珑这边先是微微点了点头。
对面的水精足尖微微向后,左手撩起水蓝色的裙摆,右手放于胸前,煞有其事地鞠了一躬之后,冷淡的面孔露出了十分柔美的笑容,柔软的嘴唇虽然有些发白,但此刻正显出好看的弧度。
然而小巧的鼻子上方,那对水蓝色的眼瞳里,只有冰冷的漠不关心,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仿佛她不是水精,而是冰的精灵一样。
用手往额头上一撩,一块素雅的面纱便盖住了她的面孔。她往后退了两步,双手向下扣在一起,一动不动地站定了。
这到底是哪家的妖怪千金啊。
看着花玲珑笨拙地模仿着对方的样子,玖玉珏不禁暗自叹息,师父真是教了自己各种各样的知识。
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和人正式决斗……
“好啦,你用不着和她一样。稍微打个招呼,随便过两招然后输了就得了。”
玖玉珏对花玲珑小声说道。
“喂。”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对面的剑士却先开了口。
“我叫痕,并非不尊重你们,不过,我的主人并不会参与争斗。所以,你们两个一起上来对付我就好了。”
说罢,也不等玖玉珏二人回答,他便斜斜地拎着长剑,绕着一个圆弧朝二人的方向缓缓逼近。
“哪里。在下也是奴隶剑士。你我单挑就好,正好切磋一下。”
玖玉珏回头给了花玲珑一个“那就按照刚才我说的来安排”的眼神,后者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摆,再次朝地面勾了勾手,做出来一个树桩坐了下来。
演武场短暂地陷入了静谧。
下一瞬间,随着玖玉珏突然拔剑直冲向痕,观众席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大家看,原本还在缓缓接近的痕少侠,在玲珑少侠突然接近之后,不但没有像一般剑士那样先后退以寻找反打的机会,反而是直接正面迎击了上去!没错!二人正面交锋了起来!”
好弱!
玖玉珏略微有些惊讶,手下微微收力,然而为时已晚,他的长剑先是抵住了痕的长剑,已然是轻轻松松地压向了对方的身躯。
兜帽的阴影下,可以看出来痕的嘴角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算了,就这么把他击飞吧。
玖玉珏脚下一错,剑身从右下向左上斜着挑起,痕小声“呜哇”了一句,向后翻了两个跟头,又朝后踉跄了几步,终于还是摔倒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听声音来看,半天内应该爬不起了来了吧。
抬眼看向水无,面纱下的表情,如同面纱一样,纹丝不动。
“呃,姑娘若是不打算上阵对打,那咱们可否算胜负已分?”
玖玉珏朝她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
“慢着,谁准你和她说话了?我还没输。”
虽然有些吃力的样子,但痕已经站了起来。
玖玉珏皱着眉头看向他,自己并没有欺负人的嗜好啊。
但总不能直接和对方说,你太弱了,多练练再来挑战我,吧?
“既是如此,那在下继续讨教痕兄的高招便是。”
话音未落,痕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好快。
怎么突然这么快?!
玖玉珏反应迅速,立刻提剑拨开他劈过来的剑势,随后绕到他的身侧,飞起一脚,踢在了痕的腰眼上。
这一脚用上了七分力气,痕发出一声闷哼,飞出去两三丈后,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方才停下。
演武场欢声如雷,喝彩声不绝于耳。
玖玉珏却紧紧盯着躺在地上的痕。
“……五!再数五个数,痕少侠若是再不起来的话,就是玲珑少侠的龙凤队的胜利了!六!哎呀,真是英雄出少年,两位的比拼虽然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却依旧看得人赏心悦目啊!七!等等,痕选手站起来了!”
落地时的滚动虽然难看,但却把自己那一脚上的力道卸掉了七七八八是吗。
果然,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忽略掉观众席和解说席的聒噪,玖玉珏摆出中段的架势,等待对方出招。
痕缓缓站了起来,接着以玖玉珏第一次冲刺的速度再次突击过来。
这突刺虽然势头又强又猛,但若是被看破其攻击的方向,反而会让攻击者门户大开。
玖玉珏长剑高举,在痕的剑尖冲到自己面前的刹那间,用力劈砍而下。
虽然不能仁慈,但是……唉,总不能真把他砍死吧?
剑尖稍微偏了偏,砍向了痕的肩膀,既然身处河市,就算砍掉臂膀,应该也有接回来的办法吧。
兜帽下的嘴角冷冷一笑,就地一滚,提剑拨开玖玉珏当头劈过来的剑势,随后绕到玖玉珏的身侧。
他是怎么做到的?
完蛋。
玖玉珏无奈地想着,自己这下要输得有些难看了。
痕飞起一脚,踢向了根本无从躲避的玖玉珏的腰眼。
“?”
惊讶而疑惑地看着痕踢歪了的样子,玖玉珏一个扫堂腿,接着一个飞踢。
痕第三次被踢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