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驻芜湖领事馆,位于范罗山山腰处,这是一座占地面积466平方米,建筑面积1190平方米的高大建筑,在芜湖算是开了洋楼的新风。
整栋建筑由英国工程师设计,采用的是卷廊式建筑,两层砖木结构,坐南朝北,东西对称,东西南三向设有外廊,采用了典型的中西建筑文化共存的手法。
施工质量优秀,内外装修考究,造型端庄,尊贵典雅,可以说是芜湖乃至太平府迈入近代化的重要见证。
傅夏礼作为在此兢兢业业工作了近十年的老员工,已经干到了副领事的职位,只要头上的那个总领事葛福卸任,他就能按照程序自动升任领事。
但大夏有句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没想到英国外交部竟然空降了一名与他同级别的副领事来,听说这个家伙背景大得很,是一位伯爵家的私生子,虽然不怎么受宠,但也比自己孑然一身的后台结实不少。
“哦,上帝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该死的英格兰,我们为什么不能和法国人学一学,这腐朽的勋贵制度就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贵族与上议院都不该存在!白厅的那帮该死的约翰,我诅咒他们晚上只能吃英国菜,支持的球队大爆冷,打板球和高尔夫一分都得不到!”
傅夏礼还是颓然的坐了下来,发泄过之后自己还是要处理公务。
最近一个月芜湖海关的数据显示,由东向西进入安徽的商品贸易同比环比皆有所上升,但从芜湖出口的安徽商品却有所下降。
傅夏礼敏锐的察觉出,安徽内部肯定出现了问题。他体内英国人那种搅屎棍一样的掺和劲又开始蠢蠢欲动,这说不定就是他踩在二代头上的契机!
傅夏礼说干就干,也没向葛福打招呼,直接旷工跑回家收拾行李。他不确定那位即将退休的领事大人能在后台的压力下,还让自己完成这项任务。
简单拿了几套换洗衣物,叫上自己的翻译,傅夏礼直奔芜湖码头而去,他准备先去安庆看看。
在上船之后,傅夏礼苦思冥想,试图为自己翘班出远门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顺便还要暗戳戳的表达出自己不是瞎玩,也不是疯了,而是在为大英帝国的远东利益奋斗的意思。
他在信的末尾签上自己引以为傲的花体签名,潇洒的将笔收入怀中,翻译小五看到末尾不禁摇了摇头,这鬼佬写的都是什么字啊!鬼画符吗?
“伍先生,您对安徽最近局势有什么消息吗?”
小五从自己的手提箱里掏出一份还散发着油墨的报纸,上面用刚劲有力的行草书体,飘逸的表明了出版方,池州日报。
“池州府吗?可是安徽境内的大小事务应该是由安徽总督一把抓,就算是报纸也应当是安庆日报啊!”
“副领事先生,你的消息可能有点落伍了。朝廷在几个月前任命了一位新的江淮巡抚,驻地就在池州。”
傅夏礼还是不理解,巡抚而已,他也不是没见过,那个申沪巡抚在面对他们英美外事人员上不还是老老实实的吗?也只有一省总督这种级别的人物可以让他们提起兴趣来,并用平等的地位来衡量彼此。
“这位江淮巡抚是忠贞伯幼子,在我国目前应当是年龄最小的从二品官员,还是实权的那种!他到任之后,在池州开展了轰轰烈烈的什么改来着,让我看看......是农业改革,建立了警察制度,废除了一批不法官员,基层的县令基本被换了个遍。”
傅夏礼就更不知所谓了,他疑惑的问道:
“可是这不是好事吗?这样子农业产出会变高,我们英国也是先完成羊吃人之后才发动工业革命的。警察制度建立,只要能达到我国警察水平的一半,就足以将这里的社会犯罪率降低一个数量级。
废除不法官员......我在受理英国商人的投诉时,最常听的就是那些地方官员在他们完成必要的交税后,还要一笔数额不菲的所谓孝敬钱。
总体看来,这些措施都十分有利于构建一个良好的商业环境,而不是我们所厌恶的人情社会,但为什么安徽由芜湖海关出口的商品会下降呢?”
“先生,自打你们英国进入安徽以后,朝廷对这块地基本处于弃疗状况,他们全力经营自己在北方的基本盘。山东、河北的重工业,山西的采矿,河南的粮食,这些就把朝廷本就不多的资金消耗的七七八八了,更别提最近朝廷发疯一样开始经营陕甘地区与两湖,现在朝廷对于安徽已经是力有所不逮了。
在这种情形下,安徽地区享受了长达二十多年的自由,如今,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自己有钱有兵有粮,要把一滩散沙聚合起来,那些人不得拼命啊!”
小五亲身经历过那种秩序崩溃后的混乱,可以说,建立秩序需要很久,而破坏它,或许就在一刹那。
“你说的有道理,之前的安徽和无政府主义者描绘的场景有类似之处,但他更加混乱,更加无序。
准确的说,安徽是缺乏了一种宏观公权力,或者是宏观公权力被微观化了,原本属于政府的财政、教育、文化、市政等方面的公权力被下放到乡镇甚至家族中,造成了现在这种微观城邦的情况。”
“所以我对你所说的江淮巡抚佩服的紧啊,这种有远见的,还愿意干实事的年轻勋贵在你们这个古老的帝国可以说是凤毛麟角,难得可贵啊!
相比起来,我们国家的那些勋贵之子一个个斗鸡走狗,饮酒作淫,霸占他人成果,谁可忍?孰不可忍!”
傅夏礼夸着夸着就变成了对那个空降小王子的极致嘴臭赞美,好好过了一番嘴瘾,反正他也是用苏格兰方言骂的,这船上没人能听得懂!
“伍先生,请问现在到哪里可以见到那位年轻的巡抚大人呢?又要准备什么礼物呢?”
“副领事先生,应该不用准备了。”
“为何?”傅夏礼大感震惊,他竟然有幸在大夏遇到不要礼物的高官吗?
“不是副领事先生您想的那样,只不过前面巡抚大人麾下的池州府稽查队的炮艇已经把咱们船拦下来了,如果您真的想见的话,我愿意为您通报一下。”
傅夏礼手一抖,杯中的红茶好悬没撒出来。
“哦,我的上帝啊!他们竟然还有炮艇!”
他探出头来,仔细看了看炮艇的外貌,与他熟知的长江上的朝廷与苏沪军的小炮艇完全不一样,更加威武。
领头的01号炮艇上,一名身穿白色制服,头戴大檐帽的年轻军官矗立在驾驶台上,手下的一群小伙子在11月的江上寒风中仍能看出健壮的体格。
“他们绝对是精兵,光从精气神上来看,远东各国舰队内,没有除了我们皇家海军以外的海兵能稳压他们一头!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在远东大洋上驰骋!江淮巡抚刘瑞吗?我现在对他的兴趣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