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朱光耀。”
“年龄。”
“今年过了腊月二十就57了。”
“身份。”
“绩溪县乡绅,甲辰年恩科举人,先宁王六世孙,袭爵绩溪县男。”
“汝可知罪?”
“我本本分分,从不做违背国法之事,何罪之有?”
“这漫山匪徒不是你豢养的?”
“某家境清贫,怎么可能养得起。”
“那在你家中被找到的那么多地契又作何解释呢?根据黄册记载,那些田地应该属于那些佃户的,为何田籍跑到你那了?”
“余县处万山中,所出粮不足一月,十九需外给,他们自然是远走他乡,充作走夫贩卒,靠在山间的八分田是养不起一家人的。
但这些田地又是他们在家乡的根子,自然不舍得荒废,于是他们把田投献给我,让我代为管理。我这也是为了消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嘛!”
重案组估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死硬分子,来审讯的明显是新手,毕竟这段时间被抓过来的人太多了,警察中的审讯老手都忙得脚不离地,只好让这些才从警校速成班毕业的新手菜鸟上马。
不过这个朱光耀还牵扯到与许勋相勾结的潜在关系,为此,对外的二处与对内的一处都派出高手过来开口。
“绩溪全县户,男女合计人,全县耕地山塘合计34万亩有余,人均下来4亩不到。
但还要抛弃掉比例不小的山头与水塘,山头基本无法开垦成连续的耕地,只能种植茶树等经济作物。
水塘一般是村子里共用的,每年捞一次。
去掉之后,人均耕地大概2亩,但是这20万亩田里面,你和其他八家一起占了八成以上,占据了九成多的贫农只有两成的农田,还都是山腰等地的贫田,人均五分地不到。
再过些年,是不是全县八万多男女都成了你们的私有物了?
按照国法来说,你这属于超过上限受田,恶意兼并。我们怀疑你在收购中存在非法行为。”
军情局的人拿出他们细致入微的调查报告,一项一项的念出来,逐步击破朱光耀的幻想。
他原本以为这些人应该是求财的,毕竟天高皇帝远,他刘瑞手里钱财再多也才三个师,撒下去也就不剩多少了,只要自己认个怂,承认他对绩溪的治权,再缴纳一笔钱,这事就了结了。
哪曾想直接大炮上门,乌泱泱的人拿着枪就冲了进来,自己稀里糊涂就被抓到这来了。而且看样子他这次恐怕是要把所有吃下去的都吐出来了。
刘瑞你个狗贼,等我回绩溪,立马就联系许总督,让他把你打个落花流水,看你还能嚣张起来?
朱光耀对着认罪书按下自己的手印,心里还在盘算着这次的损失以及之后怎么从池州上来补偿自己。没成想他听到了这样的话。
“好了,你准备准备吧,接下来要去绩溪公审了,估计下场不会太好。”
什么我堂堂宁王之后,要被一帮泥腿子审判?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再一想,要是在绩溪公审,自己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成不成,大人,你问什么我都招,只要不让我去绩溪公审,我什么都招!”
朱光耀跪在地上,再也不复往日的神气,苦苦哀求着几个人,甚至许下了只要不去,每人五十万龙洋的酬劳。
“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硬气的样子。”
军情局的两个人对视而笑,把朱光耀架到里屋,进行更加秘密的审讯,拿到了安徽境内部分受许勋资助渗透的名单。但朱光耀的命运并不会改变,绩溪人被冷冻了三百余年的内心,需要他的鲜血来重新激活。
葛福带着几位随从进入了巡抚府的会议室,刘瑞与杨林外加严夏皆身着军礼服,这种外交潜规则从19世纪开始在欧洲流行起来,当时欧洲各国君主在重大场合均会穿着军装,以表示庄重。
就连到了21世纪,当不列颠的老女王最终离世,太子查尔斯登上了梦寐已久的王位时,其子威廉与哈里也均身着军礼服出席。
葛福看着这两位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不由得苦恼起来。
如果这两人不犯下什么错误,或者出现什么意外,他们可以精诚合作至少半个世纪,葛福不敢想象,这两位手段酷似老皮特与小皮特父子的优秀政治家会带领这个五千年历史的国度走向何方。
是的,在葛福的心中,他已经认为这两人必定是未来夏国政坛的中流砥柱。他只能向上帝祈祷,这两人的身边不要出现一位拿破仑式的军事天才了,否则他们必定会统一东方帝国,击败日本,将魔爪伸向中亚、东南亚,最终从高原俯身而下,夺取英国王冠上的明珠——印度。
“尊敬的巡抚大人,特首,舰队司令,我为我领事馆副领事的无礼到访深表歉意,为此,我谨代表联合王国驻贵国芜湖领事馆向您致歉。”
刘瑞与葛福间隔一张办公桌,他看着这个和颜悦色的老头,心想这个世界终究烂的不是像前世一样彻底,洋人在夏国还没到晚清时期洋大人的级别。
他们仍然将这个东方帝国视为一个地区强国,毕竟帝国也是参加过一战的,虽然只是和沙俄在中亚与西伯利亚的荒漠中进行少数民族骑兵大战,与日本在鸭绿江一线进行与西线无异的蹲坑烂仗。
但极大程度上消耗了沙俄的国力,毕竟是帝国主义链条中最薄弱的一环,让他们无法在动员的第一时间就开进东普鲁士,使得德军西线集群进逼至巴黎城下,只不过这一次巴黎保卫战被群情激奋的士兵与巴黎市民打赢了,否则法国北部就全面沦陷了。
“葛福总领事,我方一向欢迎外国友人前来投资、游玩、交流,这次傅夏礼先生可以说是打开了我们与英国交流的大门,但现在我们正在进行内部整合,所以请总领事先生体谅一下。
请相信,我们在未来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市场,我们欢迎英国与我们进行等量的利益交换,但一些必要的权利我们是一定要掌握在手中,请葛福总领事转告英方,我们的底线是主权利益不容侵犯,其他问题都可以谈。”
“请问巡抚大人,是您说的内部整合影响了由芜湖出口的贸易量吗?”
“有一部分影响,但不是全部。”刘瑞从文件柜中抽出一份行动简报,截取了其中几页,递给了葛福。
“在这次整合运动中,我们对庐州府、和州、宁国府、徽州府、广德州等三府两州展开了大规模的剿匪,共计剿灭土匪山贼水匪路霸600余股,击毙人,俘虏余人,目前除徽州府境内尚有残匪窜逃外,其余地区均已完成原定作战任务。在剿匪同时,发现与土匪相勾连的反动分子共计102家,对其进行依法处理。”
葛福看过了这份报告,起身向刘瑞感谢道:“巡抚大人,请允许我向您表达最真诚的谢意。这将为各国商人的到来提供最安全的环境。”
“但是,总领事先生,未来一段时间芜湖海关的出口贸易恐怕还是无法上升。”刘瑞不得不给这位老头泼一盆冷水。
“为何?”
“因为我们要将所有设备物资投入到新地区的建设当中,安徽的物资全加上还会有缺口,我们可能还要从湖北地区进口。”
葛福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刘瑞向英国释放的一个善意与机会,几乎半个安徽的建设项目,所创造的价值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同时,将几乎全部精力放在内部建设上很容易让人趁虚而入了。所以,这两个小家伙选择让英国势力进入,在分润一部分利益时,让自己面临的军事风险大大降低。这是一步明棋,也是一步好棋。
等到葛福走后,三人又一起开了个小会,严夏对自己的两位学长的手段佩服不已,但两人看得很清楚,英国势力在华东地区极有影响力,但葛福的影响力未知,英国的远东政策一向是扶持苏沪许家,沿长江与海岸线进行渗透,虽然最近许勋与美国财团走得比较近,但传统政策惯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调整过来的。
更何况日本一直对东北虎视眈眈,在被张家多次拒绝后,谁也不知道下克上入脑的日本关东铁路卫队与朝鲜驻屯军会干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