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特使又一次派了过来,这次不光是黄天德,连兵部尚书杨彦武也一并来了。
很明显,朝廷方面开始准备逼迫各地督抚站队了,看看自己现在还能调动多少力量,再准备和亲王们拼一次。刘瑞看到明显瘦了不少的杨彦武,心中都开始可怜起朝廷来。
天可怜见,这两年,朝廷在东西南北全都出事了,杨彦武每天早上去办公,座位上的折子与案牍都是最多的,也不知道这位老人是怎么熬下来的。
黄天德熟门熟路的找上刘瑞,而杨彦武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直接堵住杨林。
“仁存,你们兵工厂还有多少货?”
杨林这个总参谋长还兼职着装备处、后勤处等好几个职务,在办公室一顿好找,拿出都积了灰的报告出来,不急不忙的翻看着。
“老爷子,你先别急,桌上有茶水,你先喝着,我好久没看了,先翻一翻。”
“哦,杨尚书,我们的存货包括步枪十万支,每支步枪标配220发子弹。你们常用的75毫米山炮一百三十门,75毫米野炮七十七门,火箭炮没有存货了,但我们可以出售一批105毫米的山野炮给你们,炮弹钱另外算。”
“火箭炮是真的没有了吗?”杨彦武觉得这玩意是真好用,但弹药消耗属实有点心疼,可用来打击敌方后方集结地域可太好用了。没想到这次来,想要购买的火箭炮竟然没货了!这不禁让他大失所望。
“老爷子,这可怪不了我们,火箭炮生产工序十分复杂,我们这边熟练技术工人也不多,现在新组建的部队还在用老式火炮顶着呢,我们自己都不够用。”
杨林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愈发深厚了,在杨彦武面前直接欺负他不了解这款武器的生产流程,一副“真的对不起”的可怜样子。
杨彦武用手挤压鼻梁上的穴位,深感头疼。
他怀疑这个兔崽子没说实话,但他没有证据。
“好吧,这些货我全要了,尽快发往河南与湖北两省的部队,他们等着换装呢。”
购买枪炮只不过是财帛动人心的前奏罢了,黄天德那边才是真的机密。
“刘总督,毛以宁为官不力,剿匪无成,浪费国资,彼可取而代之。”
“黄尚书,毛巡抚深得当地万民拥护,打退卢永祥之后,他们还给他送了万民伞来,我去了反而会寒了他们的心。”
“不不不,刘总督,我就直说吧,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东南部环境。朝廷从去年的夏奉战争之后就在准备,甚至和已经退居关外的张雨亭达成了协议,保证在关内战事中保持中立。朝廷预计一年后处理掉晋王,两年后处理掉齐王。我们希望你能在两年内牵制住苏沪方面,不让他们支援齐王。”
“能为太后与陛下分忧,实在是微臣分内之事,何必委派尚书大人千里前来,劳动身躯,传达口信?朝廷金旨一至,臣自当拜谢奉行。”
黄天德知道他在扯谎,刘瑞也知道黄天德知道他在扯谎,但刘瑞就是要表现一下,至于是恶心还是表面恭敬就看他们自己的理解了。
朝廷的人来得快,走的也快,反而躲过了这一次的刺杀。
政治保卫总局的毛如风局长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在短短几天内就拿出了一份详尽的材料,交到了还瘫痪在床的许勋手中。
进入病房时,里面全是许家二代中能力十足的人,像是大公子、三公子、长侄子等,像许源这种浪荡公子,连进医院的份都没有。
“是如风啊,这几天辛苦你了。”
许勋看到自己的心腹爱将进来之后,就示意这些子侄辈的人赶快出去。大公子出去时还回头望望毛如风,似乎在传达什么信号。毛如风将自己的文件夹双手呈上,即便许勋遭此大难,但他身上的气势仍然让毛如风今天早上细心做的发型浸透了汗水。
许勋慢慢翻看着计划书,对里面的鼓动叛乱计划特别感兴趣,拉着毛如风谈了一上午,直到医生来了之后才停下来。
“如风,就这样吧,我希望这次还能像上次老马那个家伙一样顺利。安徽这帮小子屡次破坏我的计划,甚至让我的苏沪军损失惨重,这笔账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你可要好好给我出口气!”
毛如风不敢看许勋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充满了戏谑。
“顺便给大公子他们带句话,不要搞什么小动作,也不要试图拉拢我的亲信。我昏迷的两天你们干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要想坐上这个位子,就把我想要解决的事干掉。”
毛如风知道,总局里肯定有许勋的暗子,但没想到自己和大公子在船上见了一面,还只有短短几分钟的事都能被挖出来,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对于这个命令,他连口称是,一点都不敢在这里停留。
“这帮小子,敢在我面前耍阴招,还不如学学许源那个家伙花天酒地呢。”
被派到江西、福建的干部对于如何开展工作十分迷茫,在安徽,有着这里不可比拟的群众基础,那是刘家在这里世世代代积攒下来的,还有之前派军队下乡强力镇压清扫的结果,他们开始工作时,就已经形成现在这种工作模式了。
现在把他们丢到一点都没有基础的地方,想要在这里开展工作,一时间,大家全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即便他们在理论课上学过了阶级观念,但那只是粗暴的灌输,大家对于阶级观念以及如何争取群众还是十分机械的观念,认为只要干掉大地主,分田就行了。
但经过调研之后在理论水平上已经突飞猛进的周济民则不一样,他将自己的作业交上去之后,直接被老师引荐到了总督府,在那里,安徽总督刘瑞像一个大哥一样,拉着他的手,促膝长谈了很久很久,直到刘瑞在面板上看到他的理论水平已经达到了宗师水平,才放他离开。
现在周济民已经成为省内农运首屈一指的专家,他正蹲在一帮迷茫的干部面前侃侃而谈,并拿出大量数据、实例、亲身经历来说明,言语之间还穿插着几个笑话,给准备上任的干部开一堂理论课,引导干部们往正确的路上去走。
“我们有很多人认为,我们能够在一年之内迅速稳定全省的局面就是一味的依靠我们的阶级观念去分化和动员农民,获得广大农民的支持。
但这种理论的假设是建立在贫困的农民对平等,公平等抽象的诉求以及革命是能够达到这些诉求的的桥梁上。
我们不能说这个理论是全部错误的,因为这个理论忽视了地区差别的存在,对农民,特别是不同农民的主体性需求关注不足。
但如果我们走向另一个极端,也就是过多强调差异,或者说对我们书中所学的知识,也就是那些社会经济和意识形态的因素视而不见,那么我们就犯下了以个别取代一般,以特殊取代普遍的错误。”
“我们可以这么说除了南昌府之外整个江西赣南地区,以及交界的闽西,属于相对落后的地区。
虽然在外力的推动作用下,该地区的商品经济有一定的发展,但经济的主体仍然是小农经济,没有现代化的工业,没有现代化的交通运输业。”
“从农业上来看,生产方式极度落后,没有土地公司,没有合作社互助组的我们这边常见的组织。
工业就更谈不上了!
商业除了南昌府之外,其他的完全都是就是走街串巷式的贩卖。在几个省交界的山区里面这种情况更常见。有的地方甚至还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死不相往来。”
“就我们的考察报告显示,江西地区生产工具也是极度缺乏。
耕作用的牲畜,诸如牛、马、驴、骡子,以及可以使用的农具不足以供给给这么多人使用,从而导致农产量减少。
从数据上来说,大概就是一半以上的农户是没有牛以及犁等生产用具的,农业生产全部依靠人力来进行。”
“大家都是从水旱田里出来的汉子,都知道纯用人力开荒耕种是一种什么体验,更何况江西今年还摊上了一位说大话的巡抚,可以说那边的老农是倒了大霉了......”
这一堂名为《未来一段时间工作中心与重点》的理论教学课持续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周济民渊博的知识受到了大家的强烈欢迎,不少人开始从心眼里佩服这个白头小子,全然忘却了一开始的冷场。周济民饮下一杯茶水,就匆匆忙忙赶往下一个会议点,那里还有一批南下干部正准备开会呢。
这样的课程在整个干部群体中都在广泛进行,江西与福建将成为未来的工作重点,安徽在完成内部整顿之后,终于要开始对外渗透的道路了。但在那之前,得先把内部的刺给拔了,要不然,脚上时不时疼一下,走路可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