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龄将司令部搬到了锦州之后,原地休整了三天,等待后方的辎重车队慢慢赶上来。
但等到他们的后勤官将明细报上来时,郭松龄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这粮草呢?怎么全是弹药补给,没有一袋子小米吗?
苞谷也没有,白薯也没有,连给马吃的大豆和豆粕都没有,我拿什么喂饱士兵的肚子?”
“司令,我们收到的就是这样的。属下也很疑惑,但是冯司令派过来的押运官说这些就是全部了。”
后勤官小声的为自己辩解几句,但郭松龄已经没有心思听他的话了。
他气冲冲的拎起话筒,拨通了远在京城的冯焕章的号码。
在等待接线员处理的过程中,郭松龄最后向后勤官确认了一遍情况,结果具体情况更加惊爆。
“什么!你是说大部分子弹发射药都受潮了?怎么打都打不响?”
“是的,司令,我们也算是久经战阵,子弹受没受潮这些情况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且他们发过来的子弹规格好像也不太对,应该是库存的老式子弹,弹头都还是圆的。
运送过来的轻机枪很多都有问题,需要修理一遍才能用,而且公差很大,不少部队都反应发下来的枪零件不能互换,还得手磨才能用。”
郭松龄怒气上涌,眼白都快翻上来了,而就在这时,电话接通了。
“冯焕章,你是不是有点太不把我当人看了?”
“郭司令,我不理解你在说些什么,我一直都在履行盟约啊!”
“履行盟约?那我问你,我的粮草呢?怎么发来的全是弹药和配件,一袋子粮食都没有?”
“你说这事啊?老弟,消消气,我自己军粮都不够了!
今年旱灾太严重,陕甘总督求粮都求到我头上来了,看他说的那么苦,我不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于是便把一部分库存粮给了洪承嗣,剩下的还被朝廷拿去给了河南,现在哥哥我手上确实没有粮食了!
但是我挤一挤,五万斤粮食大概还是能拿得出来的,救救急还是没问题的。”
“五万斤?五万斤够我几天吃的啊!
行,军粮的事就先放一放,那你怎么解释发来的子弹全是受潮的,还是和我们的子弹型号不一样?”
冯焕章抿了一口茶,将穿着军靴的双脚翘到桌子上,电话听筒就靠在肩膀上。
他可不急,现在火烧眉毛的可不是他冯焕章,而是郭松龄!他还有闲心逗一下八哥呢。
“我说,这事也不能怪我啊!
你们东省军工搞得好,没扩军之前也就四个师,四万支枪罢了,想换就换,子弹也可以用上最新的,还有东洋技工手把手教导。
可咱们这不行啊!光我这中央军就有差不多20万,还有原来15万的近卫军,8万的北方军,剩下各省的新军也有差不多40万,这个规模的枪械子弹更换也是一件麻烦事。
更何况朝廷这边弹药厂子机器都还是十几年前买的,现在我们自己用的都还是库存货,全是圆头弹呢!
你们用的都是七九口径的辽造步枪,我们还在用六五口径的步枪!
这批七九步枪弹还是当初打二次夏奉时,荆湖军带过来的库存,放了差不多一年了,受潮也是难免的事!”
郭松龄听完这一番解释,也明白了冯焕章的想法,就是拖后腿呗,谁不会啊!
但是自己可拖不得,自己多停留一天,张雨亭的防守力量就更加强了一分,只能速战速决解决掉张雨亭之后再回头解决恩怨了。
他沉默了许久,在挂断电话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冯焕章,你可是小母牛坐飞机,牛逼坏了!”
“老弟,我肯定会履行盟约的,李景林这小子不是没出兵吗?我帮你盯着点他!五万斤粮食和弹药我肯定会送上去的!”
郭松龄狠狠地丢下话筒,人家李景林什么情况?
人家全家老小都在张雨亭手上,不敢出兵情有可原,你冯焕章怎么也不出兵?还送弹药,送过来放烟花吗?
等到郭松龄气稍微小一点之后,军需官过来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把我们在山海关附近的仓库里所有弹药全部拉过来,向国内和国际军火商发电报,购买弹药,粮草就地征收或购买吧,今天咱们就收营,准备出发!”
奉天省城之中,张雨亭正在指挥家中的妻妾和下人收拾行李。
金银首饰等细软被迅速装入箱子之中,孩子们被卫队们护送着坐上防弹汽车,他们将连夜乘坐火车前往旅顺港。
在那里,他们将得到东北舰队的保护,郭松龄的脚步还蔓延不到海上。
除非现在炎炎夏日突然出现大范围的超低温天气,将整个渤海冻起来。
张雨亭已经做好了逃亡的准备,他坐在书房中,不断地来回踱步,心中十分清楚,要是新民防线也被击垮了,自己就真的要下野了。
不过在自己的统治下,张家的财富已经到了一个很惊人的程度,即便跑到海外,也能过上好几代的富家翁生活。
但说实话,经历过权力的滋润,让他去过那种赋闲老爷的日子,他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通报说吉田领事和关东军司令长官白川义则中将来访。
张雨亭立马站住,他明白,这将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
如果日本人支持他,他就还能坐在这东北王的位置上,发号施令,坐享金山!
如果日本人放弃了自己,只是过来希望自己和平交接权力,那么他即便战死也要和郭松龄拼个你死我活。
吉田领事穿着黑色西装,板板正正的三件套,而白川义则中将则是身穿改四五式军服,手提西洋款式的一九式军官指挥刀,身后还有几位领事馆的人员,全都提着公文包。
双方正襟危坐之后,便迅速进入正题。
“二位阁下,不知所来何事?”
白川义则两手支起来,缓缓说道。
“来看看东北王需不需要帝国的帮助。”
吉田领事则摊开了写满条约内容的文件本,将其推给张雨亭。
他接过手一看,不出所料,全是进一步扩大日方势力在东北的影响范围的内容。
像什么承认在东北的日本人于满洲享有土地商租权和杂居权,在东边道和洮昌道等重要城镇设置日本领事馆等等。
而作为交换条件,关东军将答应对郭松龄发出警告,警告郭松龄部不得在南满铁路沿线20里内落下一枚炮弹,在必要时可出兵保护张雨亭,并担当维护奉天省城的治安。
还同意满铁的火车不运载郭军,并且在满铁的附属地,如奉天日本车站内,或日本租借地之内提供给重要人物的避难场所。
门内是一片死寂,而门外则是熙熙攘攘的搬家声音。
孩子哭闹着不愿意离开这栋大宅院,妻妾们平时莺莺燕燕的说话声,现在也变得急促嘶哑起来,不断的催促着下人手脚麻利些。
“考虑好了吗?张先生?”
白川义则中将放下双手,搭在了西洋指挥军刀上,手掌轻轻抚摸着刀柄,似乎在查看着做工精美的刀绪。
张雨亭没有说话,他熄灭了手中的飞马烟,在密约的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吉田总领事看到这一幕之后,松了一口气,他也在密约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白川义则中将则在一旁作为见证人完成了这一密约的签订时刻。
“恭喜你张先生,你将继续获得帝国的支持和友谊,希望您能够为我们带来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