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边说还边喝奶茶,这种轻佻的行为和当年他刚获得职位时唯唯诺诺的表现大相径庭,不由得让杨彦武愈发警惕这个现在还在开门做生意的笑面虎。
“就算如此,你们为什么还支持那些叛军?”
“话怎么能这么讲呢?”
刘瑞咽下q弹q弹的珍珠,将玻璃杯放在铺了幔布的桌上。
“谁是叛军?
到底是老老实实种地交租,还要被各种各样的赋税压倒的破产农民是叛军?
还是那些骑在万民头上,将百姓当做随意处置的牲畜一般奴役的朱全忠是叛军?
如果硬要说后者是忠臣,难道他交给户部的银元不是破产农民卖田卖房,将儿女插标卖为奴后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吗?”
“好个口齿伶俐之徒,圣人的道理被你歪曲成这样,如何担得起总督一职?”
杨彦武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冷哼,但这个问题也十分棘手,朝廷一向标榜自己实行仁政,可这些解压进京的钱财都是压榨出来的,与朝廷搞新政的理念背道而驰,或者说新政只是幌子,其目的就是为了增加财政收入。
“刘总督,不要忘了你是陛下的臣子,朝廷的命官,朝廷的命令安敢不听?你这是欺君之罪!”
羊仁山跟在大领导后面发难,这也是他的价值,领导不能说的话就交给小年轻去说,反正被敲沙罐的也不会是杨彦武。
“左侍郎,如果要按照朝廷的规矩行事,我官阶比你高,我是地方总督大员,你只是六部中的一个侍郎,你在说话时要先向我行礼。
而且我继承了父亲的忠贞伯爵位,你就是这样对为帝国捐躯的烈士子弟说话的吗?
亏你还是礼部左侍郎,现在礼部的质量这么低了吗?
上一次被骂倒了一个,这次干脆连规矩都忘了?
杨尚书,我建议你回去和黄天德那个老家伙说一下,这个人待在礼部不合适,让他去看城门吧,那里挺适合他的。”
刘瑞当下就用上了朝廷内部不成文的规矩压了羊仁山一头,小小侍郎,可笑可笑。
“好了,贤侄,那是何物?之前怎么没见过?”
杨彦武有意缓和一下气氛,这小子头铁的很,要是气上头了,自己订购的那几百门火炮的大单子就得告吹了!
要知道这可是给中央军加近卫军全部换装的计划,朝廷今明两年的军费大头都在这上面了,要是耽误了,1930年预定的清缴亲王势力可就成了悬案,自己的脑袋也就可能享受到商鞅碎片的待遇了。
这笔大单子包含超过三十万杆步枪,四千五百挺重机枪,大约七千挺轻机枪,还有各式火炮超过六百八十门,需要的弹药更是耗尽了国库。
为了秘密进行,特意没向国外招标,而是找上国内厂商。
放眼全国,只有庐州、池州、太平等地的兵工署系能够提供如上装备,奉天的兵工厂当时还没有向朝廷开放。
而且奉天兵工厂在火炮上面属于来料加工,能自主生产的火炮基本上都是一战水平,更是要消耗本就紧缺的军马资源。
反观俞大维的兵工署,经过改造的m1908与汉十年将射程拓展到6到8公里,重量更是下降到不到600公斤,这对重量十分敏感的直隶产大骡马来说是个好消息,总比奉天那些快一吨重却没有取得相对应性能优势的仿造货好上太多了。
这也是杨彦武底气不足的原因,这可是自己的大军火商,还是唯一的那种,现在朝廷麾下的兵工厂都快破产了,军火全被兵工署垄断了,要是南边停止供货了,自己就死翘翘了!
刘瑞向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条毛色发亮,一看就养的极棒的德国产黑背溜了进来,来到刘瑞身边讨吃的。
小东西与他十分亲昵,不断地在他的两腿之间穿梭着。
刘瑞被这个毛茸茸又聪明的家伙抚慰了心灵,不由得将桌上摆着的猪肉脯丢下来喂给它。黑背看了一眼地上鲜红的猪肉脯,两眼直勾勾盯着刘瑞,等着他下命令。
“好孩子,吃吧,都是你的。”
刘瑞给出了明确的指令之后,黑背动作敏捷的叼起猪肉脯,便溜回了自己的小窝。
“尚书大人,你说什么?”刘瑞在逗完狗之后想起了老家伙的话,但他却是有心捉弄一下,顺便看看朝廷的底线。
“此物名为何?又像狗又像狼?”
“杨尚书,此为狼狗,德国产的。”
“到底是狼是狗呢?”
“侍郎是狗,尚书分辨不出来吗?那我就得教教您了,就看尾巴,下托是狼,尚书是狗!”
“上竖是狗?原来如此。”
杨彦武的养气功夫不错,各种情绪根本在脸上看不出来,倒是旁边的羊仁山咬牙切齿,脸色通红,大有当场爆发的趋势。刘瑞犹感不够,又来了一记火上浇油。
“左侍郎莫非是吃不得我这里的茶水,身体不适?看你满脸通红,莫不是肝火上涌,心火旺盛啊!平日里切忌动怒,否则有伤内脏,徒徒折损寿命。”
羊仁山人都快傻了,在京城里也没见到如此戳人痛处的讥讽,他们礼部和负责台谏的人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辩,无理也要辩三分,有理更是天王老子都在我们身后,打死了也是到天庭继续开启怼怼怼。
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种无力感可真是头一次涌现出来。
“刘总督,我身体有恙,不能作陪了,告辞!”羊仁山略微一拱手,便气愤的离桌而去,只留下两人在会议厅内,一人饮茶,一人吃奶茶。
“小子,总算是把人气走了,这下你满意了?”杨彦武脸上和蔼的表情终于放了下来,换上了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
“老家伙,不要试图指手画脚,在没有干死许勋之前,我们还是有共同利益的,朝廷的单子我会让俞大维继续执行,毕竟这都是用你们真金白银换过来的。但我同样也要提醒你们一句话。”
刘瑞喝完杯中褐色的奶茶,将杯子擦拭干净后重新放回橱柜。
“这南方不要再插手了,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上次是马新贻,下一次可说不准是谁了。
同时和西南联盟、齐王、晋王几方为敌,压力很大嘛,要是再不收缩一下,恐怕中原、两湖、蜀地都会与你们离心离德。如果真的把他们都逼反了,太祖来了都救不了你们。”
“帮我给太后一句话,五年之约我们一直记得,他们坐在高位之上太久了,早就忘了三代之贤,是时候让他们尝一下跌落凡尘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