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掉征北军的前哨部队后,陆战一旅的侦搜连每天早出晚归,
不是在搜索敌军主力位置,然后召唤天雷地火收拾一顿,
而是标记后避开他们。
隔着上百里,刚搬过来没多久的奉军第八旅也一样,
他们的骑兵连与其说是在巡逻,不如说是用草原的草喂马,马吃草的时间都比侦察的时间多。
即便是远远地看见了这些征北军的游骑,侦搜连也悄悄换个方向,与他们擦肩而过,
回去给兵部提交的报告上也是绝口不提敌情,
常年不变的北境无战事,让杨彦武稍稍放松了九边地区的防御,
将大量部队从冯焕章手中抽到南方,投入到发动波浪进攻的韩向方手中。
秋季的草原上天黑的比江淮早不少,对于夜间的监视一直很头疼,
虽然有了第一代红外夜视系统,但使用反馈十分糟糕,还很容易坏,
王大壮手中的那套试验品才坚持不到三个小时就出现内部电路短路的问题,最终造成关键部件损毁,
这就让同为夜视设备项目的微光夜视仪小组笑开了花。
为了弥补夜间搜索距离大为下降的情况,每隔1.5公里飞虎军就修建了一座探照灯塔楼,
上面安放着海军上陆的30厘米探照灯,旁边还有空军友情赞助的12.7毫米航空机枪。
征北军的骑手趴在山脊线上,嘴中叼着草茎,观察着有没有无伤冲过去的可能性。
但最终他得到一个令人沮丧的答案,就算是六大派全来了,也得留下一大半人。
“没钱烧的货,放了这么多机枪在这,阎王爷来了也得刮一层皮!不行,得再找找。”
顺着探照灯的光柱,他一路移动,很快就离开了陆战一旅的防区,来到了一条时令河的河谷中,
河谷西岸是陆战一旅,河谷东岸是奉军第八旅。
两侧的河岸足足有七八米深,不知道是多大的水量才能冲出这样的河道。
但眼下骑手顾不得深入思考水量和地转偏向力这种地理学问题,
他只知道这里能安然无恙的把征北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过去。
“你确定能让咱们两万骑兵全都过去?后面还有三十多门骑炮,要是陷在泥地里出不来,你就算是把命赔上都不够!”
晋王的心腹爱将傅宜生自然要从整支军队与晋王的大局出发,不能光凭借侦察兵的一己之词来下决定。
这个时候晋军主力已经在太行山开打了,晋造重山炮正在一个个给碉堡开瓢,
手持晋造汤姆逊的士兵冲进了防线,或许正在打肉搏战,
征北军是扭转战局,奠定胜负手的重要棋子,
只有在最关键的地方投入使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要是一头撞上了附近的防线,在机枪面前,耀武扬威的骑兵只能沦为加餐!
“长官,千真万确!我已经看过了,河道有很长时间没来水,里面都长草了!
而且宽的很,足够咱们骑兵四个四个通过!如果不成,我甘愿赴死!”
侦察兵决定用自己的命为发现背书,表明他有绝对的自信。
“如果被飞虎军和奉军发现了会怎样?”
“不会有事的。”
侦察兵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地图,印刷与编号表明这是飞虎军内部印刷的布防示意图,
侦察兵侥幸在河边喝水时捡到了一张,应该是哪个地方飘过来的,
上面清晰地标注了整个九边防线与坝上防线的布防情况。
“这条青天河位于飞虎军陆战一旅与奉军第八旅的防区交界处,
听说他们两军关系不好,连巡逻时都不会打招呼,
最靠近的据点也相隔四公里,
只要我们严格禁止出声,肯定不会发现!
而且他们在三点的时候会关闭探照灯,让灯丝进行冷却,
奉军连探照灯都没有,更不会发现我们!”
傅宜生被这张精细的地图吸引住了,上面仔细地标注了冯焕章连以上单位的位置,还有大量的检查关口、后勤仓库、集结地等信息,
有了这张地图在手,直隶北部简直就是后花园!
但怎么就这么凑巧呢?
会不会是圈套呢?
眼看时间已经越过午夜,回来的侦察兵全都没有好消息,一共放出去二十七个人,回来的就只有十五个,
剩下的不是迷路就是被抓获了,
如果这些侦察兵被送给朝廷的刑部与天牢拷问司手中,自己的踪迹恐怕就瞒不住了!
傅宜生下定决心,就算这个青天河是抛出来的诱饵,就算前面是铜墙铁壁,征北军也得咬着牙撞开!
“全军开拔,你在前面带路,务必于丑时四刻之前赶到!”
“属下明白!”
大军悄悄轻装上阵,只携带了作战物资与三日的口粮,
大部分笨重的东西全部丢下,只有草原部落送来的肉干留在身上。
他们给战马戴上嚼环,给车轮裹上皮革,
铃铛摘下,刀剑藏起,
只有秋风吹过草原发出的沙沙声,所有人都闭口不言,
就连来自草原,信奉萨满教的信徒,向长生天祷告时也是用至诚的心灵,试图直接与长生天交流。
黑压压的夜色中,一支颜色更加黑暗压抑的部队缓缓靠近河谷,
他们小心的避开探照灯的照射,最近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奉军那边搓麻将的声音。
傅宜生跳下战马,弯腰捞起一把浮土,
从触感上来说,不同于河底的淤泥,含水量没那么大,相对更加干爽。
又使劲踩了踩,脚下的土没有把鞋子吞进去,而是坚硬无比。
“这真的是河谷?谁家河谷底这么硬?”
他又让人拉来一门日制骑兵炮,两匹战马戴上挽具,能够轻易地拖动,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傅宜生拍了拍身边的侦察兵,十分亲切的说道。
“你小子可真行!硬是给你找出一条路来!
等晋王入主宫城,这头功少不了你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封个富贵侯爷!”
征北军数万匹战马几乎将整个中部漠南草原的适龄马匹全部吃下,悄无声息的通过了这片危险的河谷。
秦冲站在塔楼上,通过冷却完毕的红外夜视仪,能够清晰的看到密密麻麻的小点沿着狭窄的道路通向南方,越过了重兵把守的九边。
“征北军已经过去了?”
陆战一旅的旅长睁大眼睛,试图在黑夜中看到快要走出河谷的征北军,
只是他啥也没看到,反而被坝上的蚊子好好盯了两下。
“旅长,如果机器没出问题的话,应该是过去了,从规模上看还剩下最后一个团。”
秦冲恋恋不舍的将这个设备交到身边其貌不扬的人手中,
这些身份保密的人物手眼通天,一过来就调动十几台大型工程机械,配合上千人将山包硬生生挖出一条路来,
还改变了他们的布置,撤出了最边上的两座探照灯塔楼。
用僵尸吃剩下的脑子都能想明白,这肯定是军情二处的人。
“秦营长,旅长,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郭正弘利索的将夜视仪收进背囊,转身就要走。
“等等。”秦冲上前一步拦住他。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同志?”
郭正弘想了想,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等到那一天,我们肯定会再见。”
傅宜生站在河谷的出口,他还在思考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条不合逻辑的河谷,
七米的深度,都能赶上汾河部分河段了,
但河道却只有十几米宽,顶多四马并驾,
这真的是时令河?
而且这河谷还干爽得很,不像是长时间被水浸泡过。
他百思不得其解,侦察兵却又向他报告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长官,前面出现了一个路牌!”
傅宜生赶紧赶来,路牌斜斜的插在路边,上面用粉笔写到:“此处向前,距京城四百里”
傅宜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朝着飞虎军的防区看去,正好在最后一座探照灯下面看到了一柱光束,
有人在用手电筒发信号,长短照射频率正好和摩斯电码吻合,
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出来,是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小田,回去时候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咱们是从奉军和冯焕章中间穿过来的,知道了吗?”
侦察兵被这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命令搞得晕头转向,但还是一口应了下来。
“长官,这里不就是奉军吗?”
果然是个机灵鬼!
傅宜生跨上战马,狠狠抽上一马鞭,战马吃痛跑了起来。
离京四百里,就算是四千里,征北军也走的起!
等到和飞虎军交手时,可不会因为这个情谊而放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