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不起眼的科克波塔门让君士坦丁十一世战死,一扇不起眼的内城角门也让齐王成为了历史上最短命的皇帝之一,命运就像是扑朔迷离的线团,当你拿起一头时,你永远不知道剩下的那一头会在哪里等着你,但北平就在这里。
——《北平三千年》
在驶离港口后,北洋的军舰们改变阵型,从纵队队列变为月牙形队列,巡洋舰们在海面上留下弧形的尾迹,当军舰进行大转向时,那种数千吨重物整齐划一的美感扑面而来,
海上机动一直是海军的看家本领,如果一国海军能在港口中玩起碰碰船,大家嘴上表示关切,私下里绝对会成为酒桌上的笑料。
以此为基础,海上的队列布阵是交战的基础,除了罗马人不讲武德将战船钉在一起后大玩接舷跳帮战外,海战大多数时候都是讲究队形与配合的,航海长在船上的权威一直不亚于船长,风帆战舰想要抢到上风口全赖这些经验丰富的水手,而抢占上风口后,便是数百年的经典战术。
以同航向排成战列线,在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内,双方几十条一等二等战列舰用前膛炮轰击对手,经常是一天打下来上层建筑被打的稀碎,可敌舰就是沉不了。
等到蒸汽动力取代了风帆,人类第一次获得了长时间不受大自然控制的机动能力,而火炮技术的进步使得在一下午内输掉战争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如何最大化己方火力,削弱敌人的火力就成为了海军中最热门的话题。
有的国家采取横队迎敌,依靠侧舷布置的大量火炮堆投射量,有的则依靠舰艏重炮冲向敌阵,用巨大12英寸舰炮将对面的军舰一艘一艘送上天!不管是那种战术,队列保持与安排都是极为重要的。
而北洋虽然技术娴熟,但许久未出港训练,导致他们的巡洋舰在变阵时出现了一些差错。
海天号巡洋舰向右转,海筹号向左转,两舰在仅仅两链的距离上擦肩而过,把北洋的舰长们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这些防护巡洋舰没有配备老式撞船上的撞角,但其坚固的船艏在面对诱人的同僚肚皮时依然是一把切黄油的热刀子,
英国地中海舰队在进行编队演练中就发生过撞船事故,1893年6月22日,地中海舰队旗舰维多利亚号与第二分队期间坎伯当号相撞,短短十几分钟,这艘以女王为名的军舰就沉入大海,舰队司令乔治·特赖恩中将,舰队总财务官,舰队总工程师等一众精英随舰同沉,造成了皇家海军和平时期最大的事故。
而他们排成月牙阵的原因也很简单,此时的渤海上已经出现了大小不一的浮冰,这些浮冰个头不大,但对船只的危险一点都不小于水雷。
泰坦尼克号巨轮就是被冰山击破了多个防水隔舱后无法保持平衡,最终倾覆沉没。
这些上个时代的军舰对水下防护的重视程度不亚于老毛子游戏对经济系统的设计,根本没有!
大部分战舰水下基本处于裸奔状态,防水隔舱的设计极其粗放,轮机与锅炉放在一起,一旦被命中后军舰就会像一条死鱼一样浮在水上。
三艘万吨级装甲巡洋舰被德国U-9号潜艇一个小时内干掉,足以见得即使是英国人对于水下的防护也不怎么重视,着名的大胆一雷沉就是英国人付出的学费。
相比起这些老式防护巡洋舰,萨镇冰麾下的马尾巡洋舰对于水下防护就极为重视,虽然因为吨位限制无法加装防雷突出部与三重底,但通过对防水隔舱的细致设计与轮机锅炉的分开布置,再加上高效的损管队,飞虎军巡洋舰在面对这些水下危险时表现要好上不少,起码能把沉没时间拖到半个小时以上,这是巨大的进步,你不能奢望在4000吨的船体上能实现堪比大和的防雷带。
最强大的海涛号装甲巡洋舰居中,两侧都是各式防护巡洋舰,他们主动降低了航速,以9节的速度在海上蠕动,并且使用主炮与反雷击炮对附近的浮冰进行清除作业。
而被两支舰队保护在中间的是运载着原北洋海军学校师生的客轮和皇家游船龙号,北洋的两艘训练舰与通报舰提供贴身保护。
大家都知道龙号的技术状态有多糟糕,说不定一个转向就能让他的锅炉熄火,机器就是机器,不会因为船上来了什么贵客就给面子,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龙号此时的状况并不乐观,大沽口海军造船厂的设备十分简陋,没有造船能力,只能为海军提供一定的检修,这艘游船身上的毛病在他们种种土办法下被勉强处理好,起码看上去龙号已经焕然一新,但其内在依然还是上个世纪的水平,光是出港以来三个小时就已经发生了大大小小八次事故!
好在不妨碍行驶,众人坐在皇家游船上继续战战兢兢的向前驶去。
朱良锋还是头一次出海远航,之前他搭乘过几次渡轮,也上过军舰参观,但都没有这种不适感。
第一代往复式蒸汽机当时连德国人都不用,但由于经费问题,造船厂最终还是选择了这种上个世纪80年代都落伍的动力组,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从蒸汽机车上拆卸配件来维修。
事到如今生产这套轮机的德国公司都倒闭了,他的产品却还在远东的船上运行着,只不过发出了极大的噪音,乘坐体验约等于直接坐在农村的拖拉机盖子上。
脚下的甲板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震动,耳边全部都是发动机运转的声音,让他们说话都不得不以吼的方式。
“杨太师,这艘船有多少年头了?”
“啥?陛下要过年了?”
“朕是说,这条船买回来多久了!”
“老臣记得这条游船是和济远一块买回来的,应该是1886年的订单,1888年开回来,到现在差不多用了四十多年了。”
朱良锋感觉自己仿佛是坐在一个定时炸弹上面,虽然他不怎么懂蒸汽机,但用脑子想想,一艘用了四十多年的船肯定会毛病百出,皇宫还时不时被天雷打着火烧起来,这破船万一在海上抛锚就完了。
杨彦武摸着自己的长须,语重心长地嘱咐着:“陛下,在海上是有忌讳的,切记不能说翻、沉、坏,我们走的时候北洋已经问过妈祖了,这次会出点小差错,但最终结果还是好的。
妈祖娘娘一向灵验,海军代代供奉这位海神,娘娘不会在这上面骗我们的。”
杨彦武话音刚落,脚底就传来一阵小小的爆炸,烟囱里喷出来的浓烟陡然增多,把他们呛得不行,而更关键的是那种拖拉机的咔哒咔哒声突然消失了,耳边只剩下了海浪带着浮冰敲击在船壳上的声音,让出海后已经听习惯的朱良锋一下子不适应起来。
“这是何故?船怎么不动了?”
甲板上突然掀起一个舱口,里面瞬间冒出大量白气,还有一股肉煮熟了的味道扑鼻而来。跑上来的船员凑到船长身边,低声和他说了几句,可以看到船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什么,蒸汽管道泄露了?锅炉也坏了?”
“船长,咱们本来用的就是机车的备件,能让这条船动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还要保持10节的航速,未免太过于苛求兄弟们了!”
“可是陛下就在船上,你打算怎么交代?咱们拿头交代吗?”
“可是我们实在是堵不上泄露的管道,离得近的人都已经被蒸熟了,看看我这胳膊,全都是被蒸汽烫的,你就可怜可怜兄弟们吧!”
朱良锋的听觉一向很好,船长和轮机长的争执被他听的一清二楚,抬上来的尸体表面带有不正常的通红色,他刚刚还以为下面的人在私自开烤肉趴体,没想到竟然是人肉的气味!
想到这里,他跪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呕吐起来,那种反胃的感觉让他一口气没提上来,昏倒过去。
杨彦武原本在和船长商量怎么办,没想到皇帝竟然突然晕倒了,让他顾不得什么颜面,直接下令要把皇帝转移到飞虎军的巡洋舰上,连北洋的巡洋舰他都担心会出事故。
信号兵爬上主桅杆,向着后面的军舰打出一长串旗语,要求立刻派出小船进行要员转运工作。
萨镇冰放下望远镜,长年在海上服役让他对旗语的了解不逊色于信号兵,立刻让吨位最大的靖远号巡洋舰放出小艇,靠到已经彻底停摆的龙号边,接到了一行人。
至于龙号该怎么处理,双方各执一词,萨镇冰希望能快点离开这片水域,必要时可以派出军舰拖曳前进,但最好的方法还是让其自行返回天津卫,去掉这艘最慢的船的拖累,他们的航速能提高到12节,离开浮冰密集区域后,他们甚至能够开到18节。
而杨彦武则强调这是皇家的脸面,而且前方浮冰还没有处理,先让他们进行紧急抢修,如果不行就挂帆航行,这是夏国皇室最后的脸面!
但龙号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我了结,在双方争执不下时,龙号的船员都在抓紧时间抢修管道,没有布置了望哨,丝毫不知道一大块锋利的浮冰悄悄地从北洋的视野盲区中溜进船队,然后撞上了他们的船头。
当初在德国建造时,造船厂就宣称全舰共划分为七个水密隔舱,能在一舱进水的情况下保持航行,两舱进水时保持一定的储备浮力。
德国人有没有夸大其词不知道,但浮冰直接划开了三个水密隔舱的水线,就算是战列舰来也算得上大破,更不要说仅仅是一条吨位不到4000吨的游船。
沿着破口,船艏的三个水密隔舱瞬间涌入超过800吨海水,三分钟后,船艏就已经和水面平齐,直到此时,船员们才开始紧急堵漏与抽水工作,试图挽救这艘皇家的最后脸面。
但海水很快就涌进了第四个水密隔舱,这里有着船上唯一一处发电机,在丧失掉电力后,抽水泵直接罢工。
经过十五分钟的抢救后,船长无可奈何地下达了弃舰的命令,由于下达的及时,船员们在全部坐上救生艇后龙号就沉没了,倒扣在25米深的海水中,
除了锅炉舱爆炸时被高温蒸汽直接杀死的船员外,剩下的船员基本幸存。
在浮冰解决掉皇家的最后脸面后,杨彦武终于没了反对的理由,两支舰队合为一处,开始朝着南边的松江港进发。
就在龙号皇家游船出事的时候,齐王已经来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宫城附近,看向被最后一抹夕阳眷恋不舍的巨大宫墙,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拉来了手头的重炮,在极近距离对宫墙发射榴弹。
京城的城墙在建造时也考虑到了当时的火炮性能,除了外层厚达一米的砖墙外,里面全是高密度的夯土,对于当时各种红衣大炮与大型弗朗机发射的实心弹丸有着极高的抗性,
因此当时的火炮都是在攻城战时射击城墙上的垛口与瓮城门楼,对于坚固的城墙都属于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但齐王拖过来的英国4.5英寸火炮虽然技战术性能不突出,发射的榴弹仍然有16公斤重,虽然没有专用的混凝土破坏弹,榴弹拆起城墙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就连防御系数高一级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在大口径榴弹面前也都是一轮游,甚至出现了斯大林之锤与德国人的突击虎。
城墙并不能给守军实际上的帮助,因为宫城内就没有能反制对面的火炮,
大内军在轻武器配备上武装到牙齿,奢侈的给每个人配备了手枪,大量进口的汤姆逊与庐造27-1型冲锋枪要多少有多少,步兵全部使用Zh29半自动步枪,与班组内的Zb26轻机枪互相配合,在步兵火力上甚至超过了飞虎军,
但他们只有少量迫击炮与山炮,在面对重型榴弹炮的轰击下,这些反击的炮火很快就销声匿迹。
整个齐军都聚集在宫城南侧,他们现在正处于觉醒剂激发潜能的最佳状态上,都兴奋地盯着马上就要倒塌的城墙。
齐王带着警卫营在城墙附近游走,身上没有一件彰显他身为亲王,马上就要成为皇帝的配饰,和普通士兵一样戴着头盔,穿着棉衣,手上倒是拿着一支鲁格手枪。
在移动到侧翼时,藏在城中的神卫军部队打出了拦截火力,所剩不多的机枪封锁住街道,
打到现在,不光是齐军的技战术水平稳步上涨,神卫军在挨打中也学会了不少,
王德贤的机枪小组全部都藏在犄角旮旯,只漏出一个枪管在外,两挺机枪相互掩护,便能将一个街道变成无法前进的死亡禁区。
双方在这个大量使用东南西北命名这些直来直去的街道的城市中短兵相接,
警卫营作为齐王手中堪比拿皇老禁卫军的存在,自然不是浪得虚名,曲射步兵炮敲掉对方的机枪阵地,己方机枪压制对方火力,就在警卫营想要发动冲锋时,齐王拦住了他们,他指了指城墙的一片阴影区,在太阳落下的余晖中格外不起眼。
“那里有一扇门,一扇还没关上的门!”齐王想不到君士坦丁堡的故事会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时间他以为自己就是上天在人间的化身。
警卫营小心翼翼的摸过去,在战场上出现无人把守的地方大多是敌人留下的陷阱,
但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朝廷用于防守京城的兵力严重不足,虽说有十五万之众,可实际上刨开一万的大内军与五万人的神卫军,剩余都是基本可以看做战五渣的京营,
他们倒是有心再打一场京城保卫战,可当年于谦手上好歹还有备操军、备倭军与运粮军这些二线部队,数量上也比现在充裕得多,你把这十五万人撒到城墙与各处要点上都站不满,仗还打个屁!
“大王,门口真的没有人!”
“殿下,我们护着您冲进去!”
齐王仰天大笑,感觉天地间时来运转,两千年皇帝气运加身,自己天生就有皇帝命!
“兄弟们,随我举起刀枪杀将进去,到时候我做了皇位,一个个论功行赏,高官厚禄有的是,飞黄腾达在眼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