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念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张祈山的副官吃干抹净。
之后有口无心的女子随意几言哄着他,表面上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外人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俩人的暧昧,就这样不明不白过了好些时日。
那日晚间想翻窗守了半宿的陈皮,还没等抓到趁虚而入的人。
就被汉口这边盘口的事情闹得头痛。
江湖江湖,确实有江有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人在江滩各处码头,无非也是为了混口饭吃。
原本各方势力都不和,又来了一个不服气的陈皮。
他也没有对外卖弄他是江南念的人,完全就着一股不怕死的劲头打拼。
这里鱼龙混杂,他原本就在汉口码头待过一段时间。
犯了事儿涽不下去,才跑到长沙。
如今,他带了一些不怕死的伙计过来抢地盘。
汉口一带以银楼生意和钱庄生意的是江右帮江西人。
而湘地商帮在汉口也有一股势力,湘人多做的是米市和木筏的生意。
下江人,也就是是宁波绍兴苏州常州通州这一等人也盘踞在此做些买卖。
顺着京汉铁路过来讨生活的河南人,数量也是非常多。
几方势力,谁也不让谁。
陈皮是下江人,可他师从二月红,在长沙开了盘口。
这身份落在汉口这边,对于他狠辣的手段几方势力联合起来想要先灭了猖狂的他。
湘地商会,早已得了解九送过来的提示,表示不参与其中。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抽调了一些伙计给陈皮壮声势。
这些外头江湖的事,本来江南念是不管的。
可好巧不巧,这些天吸收了气运她恢复的还挺快。
她让齐铁嘴准备吃饭的家伙事么,与重阳这一日设下香案酒水为牺牲的将士招魂。
而陈皮那几方势力约好的时间也是在这日。
一众人拥着她前来,路边江湖人见此,哪里会不识得她。
无一不垂首向她弯腰施礼,她正眼未瞧,绕身而过。
一处江滩寒风之中,堆砌着数座坟墓。
约架在此的人心下一惊,面对围上来的张家人,皆放下武器。
这里全都立着无字墓碑,全新的红膝未干。
他们不禁想到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面前这女子一夜之间下令杀了所有敌人。
他们敬佩这样的人,不敢打扰她祭奠英魂。
齐铁嘴点燃了香,虔诚的运作。
张海杏一众人撒起漫天的引路钱,燃烧的黄纸向上打着卷儿。
火折子点燃长香,插在无字墓碑前,香火袅袅地升起。
江南念走到一座坟前,抚落堆于其上的纸钱,向来淡漠的面容上流露一分感伤。
“诸位皆是华夏好儿女,我今设香案招诸位魂魄归家。
“重阳了,你们也该归家了。”
“这是北地津门义聚永…”
“这是燕赵竹叶青…”
“这是晋地佳酿汾酒 …”
“这是辽东凤城老窖…”
江南念举着酒杯一杯杯往地上敬着,嘴里低喃。
“大人,请节哀。”
有地方官员看着附近的江湖人,俩眼一黑,抹着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道着。
自有拉着这人下去安置,不让多嘴多舌之人再打扰她。
祭祀用了一上午,江南念依旧点着各种牌子的香烟,介绍着各色点心。
他们没有喝上的好酒、香烟、糕点,她都补上了。
之后她又恢复成无悲无喜的面容。
今日的这场祭拜,对她来说似乎只是兴起,而不是专程前来。
一行人来也匆匆,祭祀过后陪着她静默了半晌准备离开。
齐恒随后跟上,人群中的陈皮顿时收到她凌寒如霜而过的眸光。
察言观色的张隆半停下步伐,早已趁机了解了陈皮在此的原因。
他试探道:“大人,可要带回去?”
带回去,自然是全都抓了关起来。
那收了好处的人心里只呼不好,忙上前道:“张大人,原本码头混饭吃的帮派安分守己。只是突然来了一个心狠手辣出手就要人命的混小子。我这就带人抓了他回去,必然给大人一个交代。”
没有出头的官员心里暗骂这个蠢货,人家什么来头都没有摸明白,就敢大言不惭。
他们可没忘记,这张大人也是从湘地调任而来的。
而且听说,这人好似和她关系也不错。
那长沙的什么九门,这陈皮占据其中一位。
还和张大佛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个混账是想害死所有人不成。
江南念走至这些江湖人前,娓娓道来:“自清嘉庆元年(1796年),宝庆府人在汉口建立了本帮的专用码头。
徽帮乘宝庆帮返船之机占了码头,不让宝庆帮船只靠岸,由此引发了长达两帮长达百年的码头争夺战,其中最主要的有“三大战役”。”
底下人都在心里叹,这等久远之事她都知。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如今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际,尔等为了一点利益约架斗殴。自己人倒是会下狠手,怎么不去战场上拼个来回。”
“若是如此,我还高看尔等几眼。”
有人颓然跪地,他的眸子不禁红了:“大人,我等此前在九爷的募捐下。捐了白银如干,我们的兄弟为了运送物资牺牲大半。”
“今日前来,是应九爷所托保护四爷。”
江南念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着淡漠:“你们的义举,皆记录在册。和今日不可混为一谈,你们想借助这点理由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她厉声斥责:“江湖事江湖了,但是在我们拼死守护的地方闹事。我不想再看到有下回,外敌不除何以为家。”
江南念负手,略过他们,斜睨向那人:“你要抓谁?”
那人谄媚讨好道:“大人,是抓那陈皮!”
江南念停顿几秒,冷声:“我的人你也敢抓,好大的狗胆。”
“你收了别人多少好处,连他的来处查都不查,就敢捅到我的面前。”
“来人,查明此人收受贿赂来源。送到张祈山面前,让他秉公处理。”
“是,大人。”自有人上前抓了那人绑起来拖了就走。
江南念大步流星离开,看也没看陈皮一眼。
不远处的陈皮收回目光,攥紧了拳头,涩而沉的眸光被掩盖而过。
张海杏上前,示意张家人回去。
她临走前,笑嘻嘻对着陈皮道:“小姐夫,姐姐让你这个混账东西早点回家吃饭。”
“她还说,你要是再胡乱杀人。就麻溜的从那里来就滚回那里去。”
张海杏转完话,收起那点笑意,面对一干不可置信的江湖人正色道:“大人有令,尔等再收买官员私下斗殴。这次看在你们此前捐款帮助我们运送物资的份上。下不为例,不然罪不容诛。”
江南念一次随心的祭祀,却无意间轻松化解了一场江湖人大型斗殴。
有人饶有兴致地看向江南念离去的方向:“陈兄,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有人讨好的笑言:“我们摆酒给你接风洗尘,我们坐下来和谈怎么样?”
陈皮原本想怒骂,谁他妈是你们陈兄。
谁稀罕什么接风洗尘,老子可不怕死。
可一想到张海杏转达的话,眼下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了回去。
他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夫人不让他杀人就不杀好了。
坐下和谈就和谈,只是这一块他不擅长。
回头找那心眼子多的解狐狸借俩个人使唤使唤,反正一大家子都要靠他混口饭吃呢!
师傅金盆洗手不干这行了,也没个盘口营生。
九爷财力大减,在江城还没站稳脚跟。
算命的那三瓜俩枣够干啥?
刀客现在不干盗墓这活儿,那点军饷也不多。
张祈山自己还要养活张家人呢!
陈皮只觉自己命好苦,辛辛苦苦努力抢盘口赚钱养活一大家子人,还要被夫人骂。
唉,不过小姐夫听着真不错。
陈皮面上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心里继续思维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