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念一副闲话家常的口吻,脸上还带着笑,在别人眼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她道:“曦君需要一个正常的环境生活,香港那边很适合她。”
张海杏立时反驳:“姐姐,当初你送我…”
当初送我哥离开,如今轮到送我们一家人走了?
江南念知道她要说什么,此时厉声:“既然知道,何需多言。我的决定不会更改,从前是、现在也是。”
张海杏:“我不走,我…”
江南念冷声:“张海杏,这是命令。若你不从,有些事情还是忘了好。”
张海杏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眼神执着,与江南念无声地对峙。
她不听话,姐姐就会让她同哥哥一般忘记过往是吗!
她像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张海杏脸色也阴沉了下去。
“姐姐,我不想忘。”
这么多年,我守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我是想代替小官哥哥、小鱼哥哥、哥哥履行曾经的誓言。
所有人都忘了你,只有你一人守着过往。
我知你很伤心,很难受。
可我想守着那年的姐姐,一直走下去。
张海杏也知,她不愿哥哥知道她是他们的故人。
张海客等人感觉到女子突然勃发的怒意,却根本不知她因何暴怒。
他微抬眼眸,沉静地看向江南念,“舍妹年幼不懂事,还请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张海杏懂事还是不懂事。
而是无论她是对是错,比她年长,比她心智成熟的江南念都不该跟张海杏动气较真。
与动怒的江南念周身盛气凌人的气势对上,张海客也有些打怵?
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张家女的强势绝不是无能狂怒,惹急了她,人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张海杏脸色发白。
一直以来,她心中最大的隐忧就是她哥哥与如今不容人反驳强势的姐姐产生冲突。
她哥一向冷静,从不意气用事。
但他也曾是张家骄子,意气风发,再克制隐忍的人,也有为了她失控的时候。
而姐姐又是哥哥曾经的恋人,张海杏不愿见到这剑拔弩张的画面。
她忙不迭的改口,“姐姐,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我们都会去做。”
这个我们,张海杏指的是她和曾经的小张们。
江南念收回怒气,微微一笑,“张海杏,你有一个好哥哥。”
张海客眼睑垂下,淡声道,“血浓于水,哥哥记挂维护妹妹,人之常情。”
江南念静默片刻,唇角也徐徐扯出一抹笑意,“你回去收拾行李,顺便告诉告诉曦君。这是我的意思,闹也没用。”
张海杏嗯了一声,看了一眼知她有话要说就离开了。
几人换到了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的风雨亭。
等使唤的人送了茶水点心,附近都被她的人明里暗里围着。
张家人才放心在这四面环水的地方闲聊。
张海楼撩起眉梢瞥了眼女子艳色惊人的脸,点燃了烟。
江南念走到他边上,从他口袋里动作自然地抽支烟叼住,扫了他一眼。
张海楼会意,凑近帮忙点了烟。
她吸入一口,橘黄火星明灭,嘴角慢慢散出白雾,仰面喷了个烟圈。
张海侠倒了杯茶,推到张海琪面前。
张海琪饮了几口才笑吟吟调侃,“你这是愁什么,上次抽烟还是杀鬼子时候。”
江南念不喜欢抽烟,甚至是讨厌的,可压力大的时候也会抽几口。
她两指夹着烟,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确实,”顿了瞬,慢悠悠拖着嗓,“有事儿。”
张海琪瞅她一眼,“你每天晚上不是有美人儿相陪,难不成喜新厌旧了?”
她其实早就得了风声,说张星月那女人好美色,对于府里头的几位爷,上心得很。
现在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也不知张家的这些个旧人有没有一点机会。
“谁是新人,谁是旧人?”江南念也笑了笑,很快又阴了点儿脸色。
她扫了一眼有些皱眉不语,忍受烟味却不语的张海侠。
随手把烟按在烟灰缸里,倒了半杯茶水进去消散了味儿。
敏感的张海侠看了她一眼,心里如何想别人不能得知。
江南念没看任何人,自顾自说着:“张海琪,你帮我送个人回家。”
咬着烟嘴的张海楼眼睛睁大,凑到跟前,“谁这么大面儿,还需我干娘出马?”
他嘴里烟味酒味都重,张海侠皱起眉,点了点对面的椅子,“你坐那边儿去,味儿别熏我身上。”
张海侠有洁癖,总劝他不要抽烟。
张海楼每回答应得好好,转头就忘。
“哎呦我都站下风口抽了,你这狗鼻子。”张海楼嬉皮笑脸往她这边挪了挪。
江南念戏谑道:“你家族长,面子够不够大?”
张海楼讪讪一笑,“族长,那感情是够。”
张海琪正色:“送至何地?”
江南念淡然道:“莲花秘境,他的母亲在等他。如果可以,放两个人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
张海琪问:“为何你不去?”
江南念挑眉反问:“为何要去?”
张海杏和江南念交换了个眼神。
张家族长忘记了所有,记录上没有什么夫人。
而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的存在,所以为何要去他身边。
张海琪懂了她没说的话,面上揶揄的笑容敛了些,“好,我接了。”
江南念扫了一眼健康的张海侠,意有所指:“你欠的人情,俩清了。”
“你的人情,永远还不清。”张海琪转头瞥向她,摇摇头。
她又谨慎地问了句,“你就因为这个发愁?”
江南念想到之前那个电话,有些头疼。
“我让刀客和陈皮引他回家,他不相信。”
张麒麟就算被天授了,警觉性十分强。
他不相信外人,戒备心十足。
她派了听话的刀客和心狠的陈皮出马,也是为了防备别的人利用张麒麟。
没有想到,张麒麟他妈的不上钩。
刀客倒无所谓,陈皮那边都快发狂了,恨不得把人麻醉了事。
江南念点点桌面,慢悠悠道:“想想,你正合适。”
张海琪点点头,“我办事,你放心。”
“嗯。”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难不成真打算隐退了?
“再过十几年,乱象将生。不如早早归去,过些安生日子。”
这是她答应二月红他们的,是时候走了。
张海客饮着茶,气定神闲的询问:“张星月,我们以前见过吗?”
江南念漫不经心地望向他,一头乌压压的如云秀发紧用一枚发饰环着洒落身后。
“重要吗?”
这个似是而非的问题,让有点好奇心的张海客哑口无言。
一侧抱着臂坐在栏杆上的小道士看了她好久,他的梦里好似也有个少女叫小月亮。
可他看不清她的脸,那个女子的性子也与她不同。
他是修道之人,原不该困在男女之情中。
他也没有纠结,总有一天他会看清那个女子的脸。
到时候,他再来问她好了。张千军老神在在的想着,没发现女子也扫了他几眼。
张海客长大了不少了,可小美人还是那不着调的性子。
张海侠依旧厌恶他抽烟,依旧安静温柔贴心。
小道长话不算多,仙风道骨的样子挺能唬人。
把他们送到张麒麟身边,想来也不错。
世事无常,求不得圆满。
她能做的、想做的、只能到这里了。
再多的,她也不可能给了。